庭院化为废墟,过于血腥的命案后周围的宅邸也没人居住,再远一些的地方成了老人的临时居所,昼夜都紧闭着院门。
柳十七往前走了两步,梦中一家四口的场景来回地放,一幕一幕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在院墙边停下,突然踢了一脚角落砖块。
表面凝结的泥块被这一脚力道震得金属脱落,柳十七蹲下身,仔细拂去表面尘埃,挨个探查上面的细节----房子是虞岚和柳来归自行盘下地契修筑,主体已经毁去多年,只有梧桐后的这片院墙,东南角,朝向西关。
“!”
手指摸到一处不正常的凹陷,柳十七眉头紧皱,辨认出那仿佛是刀尖刻出的痕迹后,他情不自禁地拔高了音调:“笛哥,快来!”
闻笛靠近时,柳十七已经飞快地顺着刻痕把周围有着同样标记的墙砖清理出来,他不知是突然明晰了方向还是如何,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不出一炷香的工夫,那几块墙砖被柳十七撬开边缝,做出符号。
每一块墙砖的一角都刻出个符号,正好十五块,从轻飘飘的一横到后头的半圆----
“新月。”柳十七指向东边的第一块,又看向最西的墙砖,“满月。”
闻笛嗓子有些堵住了,他艰难道:“若我记得不错,拜月教崇敬月与潮汐,甚至连淮阴的总坛地址都叫水月轩。”
柳十七按了按最上头的那个半圆:“这是上弦月----笛哥,今天是几号了?”
闻笛一愣,随即顺从地答道:“四月初七。”
“按理来说满月为尊,再不济也是新月。但这些砖块中最高处的居然是上弦月,有些奇怪。”柳十七沉默片刻,道,“拜月教难不成并非过初一十五吗,这事回去后我得问问师父,否则连符号也解不……”
他话音未落,先自己打住了,因为闻笛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柳十七有了旁的思索。
闻笛随意地拂过那个半圆,接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梧桐。
柳十七忽然有所领会,他跑到院落另一端,望向废弃围墙。当年爹娘隐姓埋名,并不可能在房子外观上做记号,应当与四周的民宅差不多高,如此,屋檐的位置恰好与梧桐、院墙的那块上弦月中形成了一个弧度----
他解了长河刀放在原地,自己往旁边撤了一步,道:“笛哥,你比我记得的事多。以前爹娘还在时,院中有什么摆设?”
“我记得树下有一张石桌。”闻笛就着这个宅院,竭力描述当年的场景,指点道,“那边有一架瓜藤,再旁边就是晾晒茶叶和谷物的地方,还有水井。你少时的摇篮靠着南墙,爹时常在北屋看书……不过石桌的位置突兀,常人不会在院中敞亮处放东西的。”
柳十七站在他指点的地方:“这里?”
闻笛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九星与九宫,这是天盘初位。”
半个时辰后,柳十七瘫坐在地上,面对着地上被掘出的一个大坑,深不过三尺,最下方埋着一块石墩,长满了青苔。
他看了一眼,实在没力气立刻动它,唏嘘道:“我就知道……这个比起望月岛的‘蓬莱秘境’到底还是简单得多。所有的奇门遁甲,归根结底不过是依照洛书九宫而设,中间的九星、八位、三奇六仪都依照其中运行。”
闻笛接口道:“爹的诗里暗合天地四时、乾坤昼夜,指明到最后,就是这个石桌。”
柳十七失笑道:“那桌子早就不见了,你怎么想到把它埋起来?别告诉我,那时候你就已经能预料到现在了。”
闻笛指了指埋在土里的桩子,叹了口气:“我……当时只想着都烧光了,爹娘尸骨也找不到,总要留点东西吧……石桌被左念打断了,只剩下墩子。刚巧附近有个坑,我就把它埋了,想着以后回来,这里有其他人再住下,我们可以挖出来当做遗物带走。”
越说到后头越窘迫,似乎连闻笛自己也猜不透年仅八岁的自己在想什么,柳十七的手撑在身后,他弯起眼睛笑。
闻笛喉头一动,觉得他这模样可爱,许是气氛过好,白日里春风回暖,他凑过去,在柳十七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又吻过他的唇。
两人呼吸缠绵片刻,柳十七一推他:“得了,先把它弄出来。”
对当年的孩童而言沉重的石墩已经不成问题了,闻笛跳下那个坑中,只气沉丹田,手刚碰到表面冰凉的泥土,不由得“咦”了声。
柳十七:“怎么,被人动过?”
“这倒没有。”闻笛把那石墩提起来,皱眉道,“好轻----怪不得娘只在这桌上绣花,从不放茶杯以外的重物。我从前想爬这桌子,还被娘骂过一次调皮。”
那张桌子根本经不起重压。
柳十七接过石墩,也为这重量吃了一惊:倒不是轻巧得很,他们习武没到举重若轻的地步,但这石墩质量明显与它厚重的外形不符。
他拿刀柄敲了敲后,意料之中地听见里面传来沉闷回声。
“有东西。”柳十七道,伸手把闻笛拉出来,两人围着这石墩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要怎么弄开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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