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低头不语,咬着唇不知想些什么。
这次谈话不了了之,转眼入冬,及冠之前少年大病一场,本就底子薄,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他每天去采药给对方,明知对方就是这个命格,却一天比一天焦躁不已。
那日纷纷扬扬雪花漫天,病弱消瘦的少年仰着头看他。
“呐师傅,给我取个名字如何?我还没有名字呢!到了地府我要怎么给那人介绍我自己啊!”
他依然觉得这话刺耳,却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尖锐的话。
不知为何当少年问时,一个名字就跃然而上。
“陆离……如何?”
少年眯着眼点头”
他眼神悠远,看眼前漫天白雪飞扬,语气飘忽道: “取自光怪陆离……”
少年的眼睛闪了闪,伸出双手抱住眼前消瘦的青衣人,依恋的蹭了蹭他的肩窝,又在对方反应前抽身离开。
“呐!师傅……谢谢您……”
他对骤然失去的温度有些不舍,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有什么好谢的,你好好呆着,我去给你采药。”
没等少年多说什么,他心不在焉的转身离开,没看到少年眼里的坚定与不舍。
这种天气采药十足十的危险,但没办法他们没有多余的钱财去买,即使是他也费尽了力气,才采到想要的药材。
等到他回来之时,他们落脚的寺庙早已人去楼空,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他心蓦的一空,一时竟茫然不知所错。
等他跟着卜卦的位置找到地方时,满城刺目的鲜血凝成冰,又被纷然而下的大雪覆盖,像在雪地里开出一簇簇鲜红的花,合着满地尸体组成怪诞又莫名唯美的画卷。他没有动怒也没有愤怒,即使明知这是对方干的,他也只想找到对方,仅此而已。
隔着老远看到消瘦的身影,直直的跪在地上,雪落满头。
他心里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上前,对方就被早就等在边上的一队人马带上了马车。
他直直的看着那边,想要上前的步伐僵在那里。
他知道的,他给不了对方好的照顾,对方跟着他或许才不是好的选择。
就这样吧,对方明明已经告了别,本就萍水相逢,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明明这么想,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随。
他看他在病痛折磨下顽强的挣扎,不知对方和什么势利做了什么交易,对方给了他便利条件,至少有个挡风的屋子和大量药材。
少年已经风中残烛病入膏肓,却不知凭借什么在支撑着,好几次眼看着一命呜呼,却硬生生的挺了过来,他瘦的皮包骨,任谁看了都不忍在看,叹息一声死了也是解脱。
一年,两年……他以让任何人都惊叹的生命力硬生生的熬了两年,这两年不止病痛,还有时不时的意外。
比如不知怎的打进院子的江湖人,差点牵连倒霉的少年丢了命,比如无缘无故的房梁掉了下来……
每一次他都吓的心惊胆战,竟不知不觉守着这荒芜的小院,守着那个少年两年,回神想来自己都觉得不知所谓。
这日天光明媚,冬日里难得的好天,少年挣扎着出了屋,刚出来就脱力的靠着门坐下,他仰着头微眯着眼看天,声音轻的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
“呐师傅,这次我真的要死啦!您不来见见我吗?我知道……您没亲手宰了我已经不错了!不过想来还能帮我,您是不是也没那么生气?”
对方能发现他在附近,也是他没有特意遮掩,他并不意外。
他悄无声息的走近少年,后者仰着头看他的脸,缓缓勾起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却如同枯萎的花瓣跌落尘埃,很……刺眼!
“真好~还能见您……谢谢您守着我,允许我任性妄为的……”少年没有说下去,因为那是他连回忆也会惊心的罪孽,生生世世大概也摆脱不了的血债。
他垂下眸不知说什么,他的心早已乱了,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救他,是的,他不想让少年死,真心且实意。
“抱歉啊师傅,上次不告而别……”
怎么会,明明告别了……
“师傅,我能见到他吗?地府可怕吗……我杀了那么多人……”
蠢货!
“还想再见一次江南风光……”
我们马上出发!
“呐!师傅……我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下……您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任意妄为了,我也会担心呀!”
他伸手拉住少年的领子,语气飘忽中是连自己都没注意的茫然焦急。
“不准!不准睡,你听到没,我说不准!”
“能遇到您……真好……谢谢您,陪我一程,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他跌坐在地,好像心脏被什么硬生生扯走一半,半是痛彻心扉,半是失落空荡。
时间与空间轮转交汇,不知何年何月不知过去未来,那一年地府大改之后神荼不知为何想起找个帮忙的,他在无数罪大恶极的灵体中找到了一个少年,负责琐碎的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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