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心念一动,扶着吴霜到了门前,啪啪地举手拍门,又贴耳去听里面的声音。拍了半天,无人应答,紫菀想一想,开口叫门:“吉昌花行的吴东家在不在?”她想大清早这样拍门,里头就算有人也会害怕,但若听到是女人的声音,里头的人的戒备心会降低一些。而她开口问吴东家在不在,是冒险一试,赌一下这个“吉昌行”还是不是吴家人开的。
叫了几声,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应道:“你是谁?大清早的拍门干什么?”
紫菀松一口气,几乎要落下泪来,忙答道:“我是你们吴东家的亲戚,有事相求。”
里头人道:“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呢?”
紫菀想一想道:“你们吉昌行是吴镇吴家的生意,老东家叫吴苌人,现在的东家叫吴霈,今年有四十七岁了,住在横河桥。不知这样说了,能不能让你相信?”
里头人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一扇门板,探个头出来,朝她们两人打量一番,道:“请进来吧。”
紫菀忙扶吴霜进了货栈,那人掇过一条长凳与她们坐了,问道:“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紫菀道:“多谢大叔。这是我妈妈,是你们吴东家的嫡亲堂妹。昨晚我们坐火车回上海,不想在半道上火车被日本飞机炸毁,走了半夜的路才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看到大叔这里的招牌,猜想或许是我堂伯的商号,便来求助。大叔行个方便,看能不能与你们东家联系上?”
那人听了点头不已,道:“昨晚是听到飞机飞过去的声音,原来是炸了铁路。既然是东家的亲戚,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你们稍等。”
紫菀大喜,说:“谢谢大叔。你就说是老东家的三弟吴菊人的女儿在这里就是了。”说出吴菊人三字,心中更是大痛。莫名其妙地回来了,就像自己莫名其妙地去到他身边,今生还能见到他吗?为什么每一次自己做下决定,其结果都是与决定背道而驰?就像今天本来是决定了要跟三哥白头到老,却天意弄巧,又让她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难道今生就和三哥永别了?紫菀心如刀绞,伤痛难忍,却硬起心肠不去想。面前最重要的事,是把妈妈送到爸爸的身边。与心中的痛相比,脚上的痛和身体的疲惫,根本不值一提。
那人去后,吴霜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杭州有我的堂哥在?我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他的名字,真是难得。”
紫菀只好答道:“我是急中生智,才想起有这么一门亲戚在的。”心里却道:我离开小吴霈,也不过才半个月吧,当然记得他,当年他只有七岁。而吴苌人和太太,怕是早就过世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说道:“东家叫我把你们送到他府上去。那我们就走吧。”带着她们穿过房子,到了里面院子,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小货车。那人请她们在副驾驶座上坐了,发动汽车朝城里而去。
吴霜靠着紫菀打起瞌睡来,紫菀也是倦极,却不敢睡。这个人虽说是吴霈的伙计,但万一要起什么坏心,也难说得很。
第三十五章 二我
第三十五章 二我
汽车开在马路上,慢慢进入主城区,房屋渐多渐密,街道渐窄渐弯,而紫菀被这个清晨的杭州震惊了。临街的商铺上着门板,但屋檐下躺着许多逃难的人,衣衫滥褛,胡乱裹着被子躺着。早上应有的生煤炉,卖小菜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满街的碎纸在晨风中飘飞,垃圾发出恶臭,几只狗在里面觅食。
这不是她认得的杭州。
她努力辨认着路牌、街道、商店,想确定是不是走错了路,转过一个街角,一家门板上贴了告示的店招上写着“二我轩”照相馆,她这才相信没有走错。把照相馆命名为“二我轩”,正是这个绮丽悠闲的城市才想得出来的。相比上海的“王开照相”,这家店的主人何其高雅斯文。紫菀第一次到杭州看到这家店,就喜欢上了这个店名。明清以后,浙西文人荟粹,冠绝天下,便是商人中也每多风雅之士。想到这里,思绪再难从吴菊人身上移开,心头又是伤痛又是甜蜜。吴菊人为她花的心思,多少人能想得到,能做得到?
不知道吴菊人发现他的宛玉魂灵儿不见了没有?那留下的之琬的身体又会发生怎样的事?自己回来了,那之琬回去了吗?如果没有回去,之琬的身体岂不是……她想到这里,再不敢往下想。又想:三哥要是发现不见了我,会是怎样的伤心?
当初是千方百计想回来,日日夜夜拿着玉璧不离手,明知会舍不得,但一想到人伦血脉,逆天而行,终是难安。如今真的回来了,才知道那分钻心剜骨的痛,时时刻刻磨蚀着心,滴着血,痛不欲生。眼下没有玉璧在手,那就想都不用去想要不要回去,以后的日子也不用去想,光是想想三哥独自一人在海上,没人陪他说笑,没人和他做伴,他的日子又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紫菀咬着嘴唇,眼睛痛得干涩,却一滴泪也没有。事已至此,流泪有什么用?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横河桥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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