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用独轮叫蚂炸车推着父亲走进戏场,p股下垫着一方麦秸秆编织的蒲团儿。男
人女人们围追着车子,想亲睹一眼从匪劫中逃生的德高望重的族长,认识的和不认
识的人都向他抛出最诚挚的问候:“白先生好咧?”白嘉轩平静地坐在蒲团上,双
手扶在小车车头的木格上,脸s平和慈祥,眼神里漾出刚强的光彩。他不回答追逐
着他的热诚的问候,端直坐着被孝文推到戏台底下,完全是想来过一过戏瘾的样子
。他坐到戏台下看戏这个举动本身,已经充分显示了他的存在和他的x气,脸s和
言语上再不需要任何做派了。白嘉轩看见田福贤走上戏楼坐在鹿子霖旁边,和鹿子
霖说了两句什么话,俩人一起走到台口向他伸出了了共产党就得下不守信义的毛病
了!”兆鹏说:“你刚刚揣上国民党证就口大气租起来了?告诉你,她担心你不会
改变才没来。他说她来了要是俩人都不改变怎么收场?她珍惜与你的感情才不来,
她要我来劝你,盼着再见到你时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好兄弟,你有啥话跟哥说
吧!”兆海痛苦地叹口气:“完了。到此为止。”兆鹏说:“兄弟,没有完。在我
看,一切尚未开始,怎么就完了?你大悲观!”兆海说:“我已无法改变。我指望
她作改变。她委托你来,就证明她不会改变了。她要是会改变,你也不必来找我了
,你肯定是她的领导吧?”兆鹏说:“你们两个都指望对方改变,可以坐下来好好
谈谈,心平气和地谈谈,不要一见面先对方改变自己的信仰,暂且谈不到一块也
不要紧,等三年两年也未尝不可,三两年里大家都经见得更多了,判断和认识是非
的能力也提高了,也许就会发生变化。”兆海说:“那好吧!你告诉她,我后天想
回乡下看看父母,只能待一天。回来后部队就要开拔了。”兆鹏说:“白灵一定要
见你一面,让我跟你约定时间。既然你后r要回原上,你们明晚会面吧?你说在哪
儿方便些?”兆海说:“算了不见了。既然谁也改变不了谁,见了也没个好结果,
反倒叫人难受。你告诉她,我等待她的话。”
兆海从原上探视口到城里,改变了和白灵不再见面的打算,当晚又一次找到皮
匠的铺子。白灵以为兆海有了转机而欣喜,当即和兆海走出二姑的铺店,俩人又转
到那个抛掷铜元的园子里。白灵动情他说:“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哩!兆海哥,你
也太倔了,一回谈不拢二回连面也不见了?真有点国民党翻脸不认人的通病!”兆
海却火起来:“算了吧白灵!我不说远处的事,你回咱原上走走看吧!共产党在原
上搞了一场啥样的革命你去看看吧!兆鹏用下一杆子啥人你打听打听一下吧!鹿黑
娃贺老大白兴儿田小娥之流尽是一帮死猫赖狗,凭这些人能完成国民革命?他们懂
得革命的一分意思吗?他们趁着革命的凤潮胡成乱整,充其量不过是荒年灾月饥民
‘吃大户’的盲动……”白灵的那一缕温情顿然冷寂,忽闪闪蹿上一股火气,她的
强盛的气x迅速恢复,迅即作出反应:“兆海哥,一年多不见,你长了身体长了知
识,也长了不少的贵族口气啊!”兆海说:“你用列宁的理论判我为贵族并不过分
。列宁就是把穷人煽动起来打倒富人消灭富人,结果是富人被消灭了穷人仍然受穷
。光鹏学苏俄在白鹿原上煽动穷汉打倒财东,结果呢?堂堂的农协主任鹿黑娃堕落
成了上匪,领着土匪抢银元,刀劈了俺爷又砸断了嘉轩叔的腰杆子……作为农协主
任没有达到目的的,当了上匪却轻而易举地达到了。你叫我还能信还能再入共产党
吗?黑娃们g不成共产党的革命可以当土匪,我可不行呀!”白灵说:“你听没听
到贺老大怎么死的?你听过你见过把人从高空敦下来的施刑吗?共产党就要发动被
压迫者推翻压迫者,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自由平等的世界。”兆海说:“
我们走着瞧吧!看看谁的主义真正救中国。”俩人不欢而散。思想上的尖锐对立,
减轻了他和她感情上的依恋,分手的时候远不及第一次那样沉重如焚。
鹿兆海紧走几步又停住脚,回过头去,看见白灵也站在那儿仁立不动。他走过
去对她说:“我明天就要开拔了……”她已忍不住滚下泪珠来:“兆海哥……我还
是等着你回来……”
第十七章
白嘉轩重新出现在白鹿村的街巷里,村民们差点认不出他来了,那挺直如椽的
腰杆儿佝偻下去,从尾骨那儿折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角,p股高高地撅了起来;他
手里拄着一根截短了的拐杖,和人说话的时候就仰起脸来,活像一只狗的形体;抬
头仰脸跟人说话时,那双眼睛就尽力往上翻睁,原来鼓出的眼球愈加显得突出,眼
白也更加大得耀眼;两个嘴角相反地朝下扯拉,阔大的嘴巴撇一张弯弓,更显出执
著不移近乎倔拗的神气。他在街巷里用简短的语言回答着一个个关切问询着的男女
,仅作短暂地驻足,几站不停步地移动拐杖,跟着拉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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