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娥出嫁引起了轰动。当然并不是因为她丑而做了新娘才引起人们的关注,而是因为她嫁了一个比她略高一点,面貌俊俏肤s白晰的后罗锅男人。两个肤s、相貌、体形上——绝对是两个对立体的男女竟奇迹般结成了夫妻,看吧,星娥仰面昂首挺胸,她的男人躬背低头弯腰,一起走出村口,多么不相称的外表,多么奇特的一对儿——古今罕见,中外少有,天工真会作美呀。上天真是慧眼独具呀。
上天就是这么仁慈地将完美的结合赐予具有明显残疾缺陷的人,而那些看似完美的男男女女却未必能拥有完美的结合,他们只好望着这对奇特的男女惊叹吧。
天啊。看,星娥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前面,
像高贵君主,那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摆脱的高贵。看,她的丈夫背躬曲膝走在后边,像可怜的谦卑的奴仆,那是上天赐予的无可奈何的永远定了型的谦卑。两个人喜气洋洋,走过麦田的大路,向河洼村走去。
此时,在这莽山荒野之间的山庄窝铺里,有多少对这样那样残缺不全的人儿,面对一片片嵌着金黄麦田的山坡大梁而欢欣喜笑呢?!
麦子,田野里植物的贵族,闪着金黄的光泽,齐齐整整,像亲密无间的兄弟般挤在一起,向田边的收割者和行路人,露出自信、高贵、绚丽的微笑。
这时,村口地头有不少人都在察看麦子是否成熟,他们也望着星娥两口,就像欣赏童话中神奇的人物。
美丽的麦田那,天堂般绚丽。
站在麦田边,看那男子汉,会觉得自己的胸膛更加强劲厚实:看那女人们会觉得自己更加妩媚、温存,更加妖艳;而孩子们会变得极度兴奋快活,仿佛他们已看到了捧在手中的一碗生r面条,或者是一笼笼喷着热腾腾发面醇香的馒头,孩子们快活的神情仿佛要长上灵便的翅膀在麦田上空的芳香中自由飞翔。
星娥两口踏着麦浪,穿过麦香飘逸的田野走后,麦收开始了。
麦收是一场总动员x质的战斗。
麦收开始前几天,公社召开了全社动员大会,村支书吴培云不等动员大会结束就跑东梁爬西梁察看麦子的成熟情况。一般来说东梁小三十亩地的麦子熟得早,而柳沟、炉洼、计岭坡、大南坡、驴脊梁的麦子熟的晚两三天,这是前头或者一小队的麦子。里头二小队的麦子以南八亩、大三十亩为早熟麦子,而鱼湾、瓦窑坡、暖泉上的麦子为晚熟。吴培云就是要利用梁上与沟底,向y与背y的地理差别所带来的时间差来安排收割r期。
当然,全村一百三四十亩麦子,仅是收割、打碾、扬撒和风晒是费不了多少工夫,关键是麦子收割后要进行茬口安排,必须抢时间将二季作物c进去。收麦与播种几乎是同时展开,这样人手和时间都显得十分紧张。
公社开罢会,就是全村麦收工作会。吴培云和主任周守清分早晚二次在有线广播中反复作了动员报告。当然,动员报告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毫无反应的,只有极少数人作出了反应,这极少数人中:一是那些成份高的人,收敛了自由活动的习惯,俯首帖耳做活儿,生怕落下破坏麦收的罪名;二是周守清的老婆和女儿们,她们听不惯周守清在喇叭里慢慢吞吞、拖拖缓缓的讲话,每当周守清广播完毕,一回到家就受到老婆的迎头责骂。
“又嚼了,又嚼了,像你娘娘的臭裹脚,拉拉拖拖,你自己不觉得x嘴困,别人听了还心不好的慌。听听你那说话的腔调,好像你爹是结巴,你妈是羊羔疯,才生了你这么个说话抽抽扯扯,结巴不是结巴,秃舌也不像秃舌的熊人,每天r谝个p?还不如快去挑两担水!淡而无盐的,寡你妈的伤心,收你妈几亩麦子,也值得你们这些王八蛋们出头露脸,败你八辈祖宗的x。”
堂堂大队村委会主任周守清,被老婆姚林妮没轻没重、颠三倒四、祖宗八辈臭骂一回,这是姚林妮每天赏赐周守清的一次不是法定而胜似法定的洗礼。姚林妮一旦睁眼起来,便能找到任何一个话柄,借以编织一篇演说,她没有这篇演说,仿佛就不是周守清的老婆,仿佛就会失去支撑自己度过这一天的精神。周守清已不知不觉沉静在这种习惯x的环境中了,每当这场急风暴雨似的洗礼结束,周守清浑身上下热热烘烘地顿时觉得头脑清醒,精神也爽快了许多,仿佛睡了一夜,在睡眠中一不小心丢掉的生存感觉一下又找回来了,于是喊一声:“还不吃饭?”
这是一声又响亮又清晰,但却是商量x的语气。也许是在大队当主任当惯了,主任是当家不做主的;也许是在家中挨老婆的骂挨多了,周守清从来不会像一个男子汉或一个大队g部那样,说一句决定x的命令式的话。
但不会下命令的人不一定当不了g部。
周守清从人民公社成立、实行“sān_jí核算队为基础”开始就是大队的主任,而且是唯一的主任,已是十多年了,支书换了好几个了,他虽没有当上支书,然而主任的地位却如万里长城——永不倒。周守清的存在,是红土崖不能没有周守清这个配角,他是书记的传声筒,是公社g部的传声筒,他是老婆的出气筒。看吧,在社会上充当传声筒的人,在家里肯定是老婆的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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