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呼哧呼哧喘气。
用过膳,刘院正又来给萧澜行了次针,午时前服药,中午小憩一个时辰,未时,起驾往乐游苑去。
阴雨未停,淅淅沥沥地下着,进了乐游苑正门,花生道:“皇上,奴婢先去给太后娘娘禀一声?”
萧澜默了默,道:“不必,也莫叫这么多人跟着,朕与皇后请个安便走。”
花生应“是”,便只留了他与耿娘子,还有四个抬肩舆的,刘院正也跟在旁侧。
一路到了霍氏的寝居,雨越发大了,可一入庭院,哗哗的雨声也盖不住霍氏尖利的嗓音,她这些天愈见暴躁,午睡方醒,便在屋中摔盘摔盏。
“皇上怎么还不来?”霍氏的声音透过门扇传出,“哀家养了他这么些年,他转头就被个小贱蹄子迷住了眼,成何体统!去,给哀家把皇上叫来!”
屋里乒铃乓啷一通乱响,不知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扇上,门扇晃荡两下,被撞开了一条缝儿。
萧澜皱皱眉,顿住脚步,站在庭院里。
房里的宫女过来关门,一眼看见了站在雨里的皇上和皇后,吓了一大跳,直接跪在门口:“皇……”
花生沉脸挥了下浮尘,小宫女硬生生把后半句咽回去。
屋里忽然又传来了哭声:“王爷啊,我没有对不起你,是皇上不孝……”
萧澜抿抿唇,拉着延湄转身走,正莲姑往门口来,看见明黄的华盖,不大相信地喊了一声:“皇上?!”
里间的霍氏一耳朵听见,疾跑出来,一把拉开莲姑,透过雨帘,望见了半侧着身子的萧澜和延湄,她可能没有想到,怔了一怔,哈哈大笑,紧接着,回身去抱了只蓝釉的花瓶,冲着萧澜和延湄便砸过来。
花生和耿娘子赶忙护在身前,花瓶脆响一声,碎在雨里。
霍氏指着萧澜喝道:“返回来求你母亲了?没门儿!你给我在这跪着!跪上三天三夜,再废了这个小贱人,娶沈家女儿为后,带着满朝文武风风光光来迎哀家,否则别想哀家跟你回宫里去!你给我跪下,想想你母亲我这些年受的罪,不孝的东西!”
她说着,便要冲出去拉扯萧澜。
莲姑忙一把抱住她的腿,小声道:“太后,皇上皇后与好不容易来一回……”
霍氏挣了两下没挣开,又指着莲姑骂,眼中已带着些许疯癫,可就在这疯癫里,她也得让萧澜顺从她的话。
萧澜紧抿着嘴唇,静静看了她片刻,霍氏穿戴齐整,从头到脚也都是贵重之物,有莲姑在身边,伺候的还是很妥帖,稍瘦了些,面色也不大好,骂人时更显歇斯底里。
萧澜默了默,拉着延湄在雨里给霍氏行了一礼,行完转身出门。
“你给我回来!”霍氏在他后面叫:“哀家没叫你走你敢走!”又踢莲姑,“你拽着哀家做什么!”
雨越下越密,她眼瞅着萧澜的身影渐渐出了院门。
霍氏盯着看一阵,转而又乐了,低头对莲姑说:“是不是闵蘅告诉他哀家病了,他忍不住跑来了?这样,哀家再躺几天,你让闵蘅说哀家病得更重了,他再来,哀家不见他,就让他在雨里头等着,他小时候就这样,淋病了也不妨事,他身子能捱。”
莲姑抹掉脸上的泪,说:“太后累了么?先进屋歇会儿吧。”
霍氏又乐了一阵儿,她发了快半个时辰的脾气,心跳得厉害,身子都哆嗦,又嘀咕说:“今日闵蘅怎地没来?”
莲姑将她哄进去,霍氏脑仁疼,又想睡觉了。
萧澜与延湄出来,慢步走了一段,旁人大气不敢出,延湄惦记他的身子,不时便要看看他的脸色,萧澜攥攥她的手,停住,问刘院正:“太后这病能好么?”
“臣斗胆”,刘院正躬身,“从实了说,怕是……很难。”他抬抬眼,萧澜示意继续说,刘院正接着道:“闵蘅虽用了药,能使太后夜不安寝,以至渐渐发癫,时日久了,元气大损,危及性命。可是此药也因人而异,若是原本就不爱发梦,心宽些,此药不至见效这般快,等出现神思不清之症…再治已难。”
更何况太后痴颠了还一门心思记着要回宫掌权,心里头又有许多事放不下,怎么治?
萧澜半晌没出声,正莲姑让人安抚下霍氏急匆匆赶过来,见萧澜与延湄还站在路上,忙道:“皇上……”
萧澜摇摇头,说:“不必了,朕就是过来看一眼。”
莲姑昨日见过刘院正,事情已知了个大概,跪身道:“都是奴婢大意,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不过半年而已,莲姑看着却老了不少,萧澜亲自把她扶起来,“你照顾太后尽心,朕知道,朕与皇后这便回去了,你也不必过分自责。”
莲姑看他这便要走,想帮霍氏说几句好话,萧澜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了。
回去时,萧澜一路沉默,临近宫门,他闭了闭眼吩咐刘院正:“你尽力吧。”
过几日,闵馨进宫了一趟——当时事情突然,她和闵蘅都还没有卸职,这日进宫归还之前在太医院所领的宫牌、官服等等。
还完了东西,她来给延湄磕头。
延湄在外殿见的她,闵馨行完大礼,跪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延湄也有一点儿难受,不看她了,说:“走吧。”
闵馨又磕个头,哽声说:“娘娘身子要注意的微臣……闵馨都写了单子交给耿大娘子,愿娘娘凤体安康,福泽如海。”
延湄没说话,闵馨又跪了片刻,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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