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吃了一惊,急切地说,“姐姐,你怎样罚我都行,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宣代云冷笑说,“现在,倒轮到你叫我不要糊涂了?你大可不必操这份闲心。本来我要死,就直接死了。但又想到,父母的香火,你是放弃了,然而我如何忍心放弃?我的身上,也流着父亲母亲的血,我虽只是个女儿,日后如果上天垂怜,给我一个子嗣,父母的骨血,也算可以保留下一点。为人儿女的责任,你不屑一顾,我却是放在心上的。因此我虽生不如死,但我还是要忍辱偷生。”
宣怀风羞愧道,“是我不孝,是我对不起父亲母亲,也对不起姐姐。”
宣代云说,“这种场面话,没有再说的必要。今日之后,你我不会再见。你从不曾有我这个姐姐,我也从不曾有你这个弟弟。”
宣怀风身躯一震,悲
伤叫道,“姐姐!”
宣代云截住他的话,无情地说,“从你在母亲相片前,说那些无耻之极的话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死去的人了。不,是比死了的人还不堪。你若不幸死了,我还会思念你,为你哭泣。如今的你,却让我一想起来,就感到肮脏、恶心。从今以后,你要怎样堕落,由得你,只不要在我眼前。眼睁睁看着至亲的人堕落,那就譬如一个当母亲的,看着自己的骨肉被押上刑场,一刀一刀地凌迟。宣怀风,你没权力这样折磨我。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这不是赌气,更不是拿着姿态,想逼迫你做什么,是因为我受不了那种肮脏,那种恶心,那种痛苦。”
宣怀风如万针钻心,痛苦地哀求,姐姐,姐姐,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宣代云冷笑道,“我说的话,伤了你的心吗?彼此彼此,你说的那些话,何尝不伤我的心?就算你说的那些话一样,我这些话,也是实实在在的真话。母亲就在那里看着,她老人家知道,我这些言语里,没有一个字是假的。很好,很好,至少你我之间,是做到彻底的坦诚了。”
宣怀风被这些无情的话,一刀刀剐着心,几乎站都站不稳,颤声说,“姐姐,你别不要我。我没有了父母,只有你是我最亲的人。求你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
他这般凄惶无助,若在往日,宣代云必然心软。但今天,宣代云的无情,被深深的绝望浇筑着,坚硬了百倍。
她以一种下定决心的态度,镇定地说,“姐弟的关系,从今日始,完全断绝。你或者,觉得我是一时冲动,想着我过一段时日,就会回心转意。又或者,存着侥幸的念头,以为像从前那样,每日来烦扰,闹着缠着,我会有软弱的时候。明白告诉你,我宣代云不是软弱可欺之辈。我说了断绝,那就是一刀两断!你不相信吗?那我就做个决心出来,让你看一看!”
她一边说着,早一边站起来。手在袖子里一抽,竟抽出一把寒光森森的裁衣剪刀来。
原来她刚才去了里屋,找了这把剪刀,拢在袖子里出来。
宣怀风知道不好,飞扑过来拦着,却迟了一步。
宣代云抽出剪刀,咬着牙狠着心,毫不犹豫地一下,把左手一个小指,血淋淋绞落。
她忍着剧痛,把那截绞下的小指捡起来,往宣怀风脸上用力一扔。
痛骂穿透屋顶。
“滚!永远地滚!”
第十二章
白雪岚不能陪宣怀风到年宅站岗,宋壬却是每天必陪的。
这日听说里面的年太太有些软化,答应了下午两点和宣副官见面,宋壬很替宣怀风高兴,带着几个护兵在年宅门房那里等着好消息。
等看见宣怀风从年宅里头出来,顿时吃了一惊。
宣怀风整个人,仿佛是失去了魂魄,走路深一步浅一步,随时会倒的样子。右边脸颊上沾着惊心怵目的鲜血,长衫的前襟,也沾着几滴血。
宋壬赶紧迎上去,关切地问,“宣副官,出什么事了?”
着急地把宣怀风仔细一打量,没看见伤口,知道沾的不是宣怀风的血,心里略松了松。再一看宣怀风手里,又吃了一惊,宣怀风捧着一个血糊糊的东西,却是一截断指!
宋壬说,“宣副官,你不是和年太太说话吗?这是谁的手指?你怎么捧着?给我罢。”
要从宣怀风手里拿走,宣怀风却激烈地抗拒起来,忽然大叫道,“别抢我姐姐!别抢我姐姐!”
接着又放声大哭。
宋壬见他哭叫得渗人,不敢强来,都退了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宣怀风哭了一阵,又不哭了,把那截指头,珍宝似的攥着,晃晃悠悠走出年宅大门。
白公馆派来林肯汽车,就停在年宅门外,是专门候着宣怀风的。
宣怀风出了门,却没上车,抬头四处茫然地望了望,像是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沿着路呆呆地往前走。
宋壬要过去把他拉回来,年家一个门房略年长些,有些见识,忙劝宋壬说,“我看舅少爷这是受了大刺激,走了魂魄,此刻千万不能强来。若是再受惊吓,恐怕人以后不能好了。”
宋壬便不敢强行阻拦,一边叫人打电话到海关衙门去通知总长,一边叫司机在后面慢慢开着汽车尾随,宋壬带着几个护兵一路远远跟着。
宣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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