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陈阵给小狼煮了一锅肥羊尾r丁粥,用雪块拌温了以后,端去喂小狼。小狼用足全身的力气,摆出狼吞虎咽的贪婪架势,然而,它却再没有狼的吃相了。它吃吃停停,停停吃吃,边吃边滴血边咳嗽。咽喉深处的伤口仍然在出血,平时一顿就能消灭的一锅r粥,竟然吃了两天三顿。
那两天里,陈阵和杨克白天黑夜提心吊胆地轮流守候服侍小狼。但小狼一顿比一顿吃得少,最后一顿几乎完全咽不下去了,咽下去的全是它自己的血。陈阵赶紧骑上快马,带了三瓶草原白酒,请来了大队兽医。兽医看了满地的血就说:别费事了,亏得是条狼,要是
条狗,早就没命啦。
兽医连一粒药也没给,跃上马就去了别家的蒙古包。
到第三天早晨,陈阵一出包,发现小狼自己扒开毡子,躺在地上后仰着脖子急促喘气。他和杨克跑去一看,两人都慌了手脚。小狼的脖子肿得快被项圈勒破,只能后仰脖子才能喘到半口气。陈阵急忙给小狼的项圈松了两个扣,小狼大口喘气,喘了半天也喘不平稳,它又挣扎地站起来。两人掐开小狼的嘴,只见半边牙床和整个喉咙肿得像巨大的肿瘤,表皮已经开始溃烂。
陈阵绝望地坐倒在地。小狼挣扎地撑起两条前腿,勉强端坐在他的面前,半张着嘴,半吐着舌头,滴着半是血水的唾y,像看老狼一样地看着陈阵,好像有话要跟他说,然而却喘得一点声音也吐不出来。陈阵泪如雨下,他抱住小狼的脖子,和小狼最后一次紧紧地碰了碰额头和鼻子。小狼似乎有些坚持不住,两条负重的前腿又剧烈地颤抖起来。
陈阵猛地站起,跑到蒙古包旁,悄悄抓起半截铁钎,然后转过身,又把铁钎藏到身后,大步朝小狼跑去。小狼仍然端坐着急促喘息,两条腿抖得更加厉害,眼看就要倒下。陈阵急忙转到小狼的身后,高举铁钎,用足全身的力气,朝小狼的后脑砸了下去。小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软软倒在地上,像一头真正的蒙古草原狼,硬挺到了最后一刻……
那个瞬间,陈阵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击出体外,他似乎又听到灵魂冲出天灵盖的铮铮声响,这次飞出的灵魂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陈阵像一段惨白的冰柱,冻凝在狼圈里……
全家的大狗小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跑了过来,看到已经倒地死去的小狼,上来闻了闻,都惊吓得跑散了。只有二郎冲着两位主人愤怒地狂吼不止。
第三十五章(6)
杨克噙着泪水说:剩下的事情,也该像毕利格阿爸那样来做。我来剥狼皮筒,你进包歇歇吧。
陈阵木木地说:是咱们俩一起掏的狼崽,最后就让咱俩一起剥皮筒,送它去腾格里吧。
两人控制着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剥出了狼皮筒,狼毛依旧浓密油亮,但狼身已只剩下一层瘦膘。杨克把狼皮筒放在蒙古包的顶上,陈阵拿了一个干净的麻袋,装上小狼的r身,拴在马鞍后面。两人骑马上山,跑到一个山顶,找到几块布满白色鹰粪的岩石,用马蹄袖扫净了雪,把小狼的尸体轻轻地平放在上面。他俩临时选择的天葬场寒冷肃穆,脱去战袍的小狼已面目全非,陈阵已完全不认识自己的小狼了,只觉得它像所有战死沙场、被人剥了皮的草原大狼一模一样。陈阵和杨克面对宝贝小狼惨白的尸体,却没有了一滴眼泪。在蒙古草原,几乎每一条蒙古狼都是毛茸茸地来,赤条条地去,把勇敢、强悍和智慧,以及美丽的草原留在人间。此刻的小狼,虽已脱去战袍,但也卸下了锁链,它终于像自己的狼家族成员和所有战死的草原狼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面对坦荡旷达的草原。小狼从此将正式回归狼群,重归草原战士的行列,腾格里是一定不会拒绝小狼的灵魂的。
他俩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已有两只苍鹰正在头顶上空盘旋。两人再低头看看小狼,它的身体已经冻硬了薄薄一层,陈阵和杨克急忙上马下山。等他俩走到草甸的时候,回头看,那两只鹰已经螺旋下降到山顶岩石附近。小狼还没有冻硬,它将被迅速天葬,由草原鹰带上高高的腾格里。
回到家,高建中已经挑好了一根长达六七米的桦木杆,放在蒙古包门前,并在狼皮筒里塞满了黄干草。陈阵将细皮绳穿进小狼的鼻孔,再把皮绳的另一端拴在桦木杆的顶端。三个人把笔直的桦木杆,端端正正地c在蒙古包门前的大雪堆里。
猛烈的西北风,将小狼的长长皮筒吹得横在天空,把它的战袍梳理得干净流畅,如同上天赴宴的盛装。蒙古包烟筒冒出的白烟,在小狼身下飘动,小狼犹如腾云驾雾,在云烟中自由快乐地翻滚飞舞。此时它的脖子上再没有铁链枷锁,它的脚下再没有狭小的牢地。
陈阵和杨克久久地仰望着空中的小狼,仰望腾格里。陈阵低低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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