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夹马猛跑,山谷中迎面开出一辆军吉普。两人勒住了马,吉普停在他们面前,车上是两位特等s手和道尔基。徐参谋亲自开车,道尔基坐在后排座上,他的脚下是一个满是血污的大麻袋,小车的后备箱又被撑得合不上了。老人的目光立即被巴参谋手中握着的长管枪吸引住。陈阵一看便知这是小口径运动步枪,老人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枪,一直盯着看。
两位参谋一见老人便忙着问候,“塔赛诺,塔赛诺(您好,您好)”。巴参谋说:你们也去打獭子吧?别去了,我送您老两只吧。
老人瞪眼道:为啥不去?
巴参谋说:d外的獭子,都让我们给打没了,d里的獭子也不敢出来了。
老人问:你手里的是啥家伙?管子咋这老长?
巴参谋说:这是专打野鸭子的鸟枪,子弹就筷子头那点大,打旱獭真得劲。枪眼小,不伤皮子,您看看……
老人接过枪,仔细端详,还看了看子弹。
为了让老人见识见识这种枪的好处,巴参谋下了车,又拿过枪,四处望了望,见到20多米外山坡上,有一只大鼠站在d外的草堆旁吱吱地叫着。巴参谋略略地一瞄,叭地一枪,便把老鼠的脑袋打飞了,鼠身倒在d外,老人浑身哆嗦了一下。
第三十四章(6)
徐参谋笑道:狼全跑到外蒙古去了。今天道尔基领着我们兜了大半天,一条狼也没瞅见。幸亏带了这杆鸟枪,打了不少獭子。这儿的獭子真傻,人走到离d口十来步也不进d,就等着挨枪子儿呢。
道尔基用炫耀的口气说:两位炮手在50米外就能打中獭子的脑袋,我们一路上见一只就打一只,可比下套快多了。
巴参谋说:呆会儿路过您家,我给您留下两只大獭子,您老就回去吧。
老人还没有从这种新式武器的威力中回过神来,吉普就一溜烟地开走了。毕利格老人神情呆滞,好像还停留在他习惯中的秋季草原里。老人也可能还在回想那支便捷轻巧的长管枪,短短的一个多月,这么多可怕的新人新武器新事物新手段涌进草原,老人已经完全懵了。吉普车的烟尘散去,老人转过身一言不发,松松地握着马嚼子,信马由缰地往家走。陈阵缓缓地跟在老人的身旁,他想,都说末代皇帝最痛苦,然而,末代游牧老人更痛苦,万年原始草原的没落,要比千年百年王朝的覆灭更加令人难以接受。老人全身的血气仿佛突然被小小的筷子子弹头穿空,身子顿时佝偻缩小了一半,浑浊的泪水顺着憔悴苍老的皱纹流向两边,洒在大片大片白蓝色的野菊花上。
陈阵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帮老人,驱散他心里的哀伤。默默走了一会,结结巴巴说:阿爸,今年秋草长得真好……额仑草原真美……等明年也许……
老人木木地说:明年?明年还不知道会冒出什么别的怪事呢……从前,就是瞎眼的老人,也能看到草原的美景……如今草原不美了,我要是变成一个瞎子就好了,就看不见草原被糟蹋成啥样儿了……
老人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任由大马步履沉重地朝前走。他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含混而苍老的哼哼声,散发着青草和老菊的气息,在陈阵听来,歌词有如简洁优美的童谣:
百灵唱了,春天来了。
獭子叫了,兰花开了。
灰鹤叫了,雨就到了。
小狼嗥了,月亮升了。
…………
老人哼唱了一遍又一遍,童谣的曲调越来越低沉,歌词也越来越模糊了。就像一条从远方来的小河,从广袤的草原上千折百回地流过,即将消失在漫漶的草甸里。陈阵想,或许犬戎、匈奴、鲜卑、突厥、契丹的孩子们,还有成吉思汗蒙古的孩子们,都唱过这首童谣?可是,以后草原上的孩子们还能听得懂这首歌吗?那时他们也许会问:什么是百灵?什么是獭子?灰鹤?野狼?大雁?什么是兰花?菊花?
衰黄而苍茫的原野上,几只百灵鸟从草丛里垂直飞起,扇动着翅膀停在半空,仍然清脆地欢叫……
第三十五章(1)
炎帝姓姜……姜姓是西戎羌族的一支,自西方游牧先入中部。
——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第一编》
西羌……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耐寒苦同之qín_shòu,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
——《后汉书·西羌列传》
这年初冬的第一场新雪,很快就化成了空气中的湿润,原野变得寒冷而清新。一离开夏季新草场,喧闹的营地已成往事,每个小组又相隔几十里,连狗叫声也听不见了。冬草茂密的旷野,一片衰黄,荒凉得宛如同寸草不生的大漠高原。只有草原的天空仍像深秋时那样湛蓝,天高云淡,纯净如湖。草原雕飞得更高,变得比镜面上的锈斑还要小。它们抓不到已经封d的旱獭和草原鼠,只好往云端上飞,以便在更大视野里去搜寻野兔,而会变色的蒙古野兔躲藏在高高的冬草里,连狐狸都很难找到它们。老人说过,每年冬季,会饿死许多老鹰。
陈阵从团部供销社买回一捆粗铁丝,补好了被小狼咬破抓破的柳条车筐。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车筐里面贴着筐壁密密地拧编了一层铁丝格网,还编了一个网盖。铁丝很粗,比筷子细不了多少,用老虎钳得两只手使劲才能夹断铁丝。他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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