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良回来后就被市委找出去谈话了,叶正亭黄以恒和市委组织部张部长共同找他谈话,郑天良被市委任命为临水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待县人大常委会通过后任县长。郑天良有些意外,但他觉得离开合安也是一件能够接受的事,因为合安与他有太多的纠缠,他一走,那些能公开和不能公开的事等于也就一起带走了。那里的账等于是结清了,他走出市委大楼后,甚至感到了一丝轻松和解放,这种感觉使郑天良对那个冬天的下午充满了感动。
五十岁这一年,郑天良赶上了提正职的末班车。宣中阳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合安县委书记,县长将由市里派一位更年轻的同志担任,这个人就是叶正亭一年前刚提拨的三十二岁的市经委主任经济学硕士申文康。
合安上下很快都知道了郑天良要调到临水县去任县长,县里各界都在为郑天良送行,由于一个星期后就要去报到,所以郑天良接受送行宴会的密度太大,有时一天要喝四五场送行酒。在这个空档,他还要跟宣中阳谈一下工作上的事。
宣中阳说:“老郑,以后我们还要多向你们临水县学习取经,我们兄弟县之间要加强交流和合作,但是你不能将合安的投资商挖走,给我手下留情。”
郑天良说:“宣书记,你以前是我的领导,今后仍然是我的领导,如果我们临水有同志来参观取经,你可不许保守哟!”
他们说着一些很体面很轻松的话,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功成名就的从容与自信。郑天良说:“临走前,我只有一件事,希望宣书记能帮一下忙,也算是我私人求你的了。”
宣中阳说:“有什么话直说,只要能办到的,我决不推辞。”
郑天良给宣中阳点上一支烟,说:“我这个人一般说来,从来不将公事私办的,但这一次是迫不得已的。你知道陈凤山已经五十三岁了,在下面干了快二十年了,一直没提,他原来跟我在实验区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身体也不好,跟我讲过多少次了,我都没理他,我走了,也就提出来请你帮忙。你看能不能将他平调到经委当主任,让他休养生息。如果有困难的话,随便安排一个岗位也行。”
宣中阳说:“这么点小事,还不好办,正好经委主任老高退下来了,我马上就办。”
郑天良说:“那就太谢谢你了,如果临水那边有什么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我一定照办。”
两人说得很轻松愉快。郑天良没有提到沈一飞和于江海的事,至于为什么,也许只有郑天良内心里清楚。
临行前的一天晚上,郑天良参加了赵全福在红磨坊举行的送别宴会,这样安排等于是给了赵全福最大的面子,因为压轴的都是重头戏,就像歌舞晚会上,最后出场的都是大腕明星一样。赵全福邀请了全县各界人士一百多人在红磨坊欢送郑天良赴临水县就任,宴会上大家都说着最美丽动听的语言赞美郑天良的丰功伟绩和优秀品质,郑天良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像致悼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的笑只能是僵硬地堆在脸上,而缺乏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流露。
就在送行宴会刚刚进行到中间部分的时候,大厅外面进来了几个不速之客。郑天良首先看到了脸色y沉的吴成业,这个县纪委副书记还是一副落难才子的打扮,身上的衣服又旧又暗,郑天良刚想上去跟他打招呼。一个戴眼镜的陌生人站到了郑天良的面前,他打开公文夹问道:“你是郑天良吗?”
郑天良正在接受着一群人的敬酒,他端着酒杯不知所措地说:“是的,我是郑天良。”那一刻,他的心里乱极了,所有敬酒的人都愣住了,他们端着酒杯无所适从。
戴眼镜的人声音稳重而扎实地说:“郑天良,我代表省纪委向你宣布,从现在起对你实行‘双规’,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将你的问题交待清楚。跟我们走吧!”
大厅里的客人们全都张着嘴,热闹的场面刹那间一片寂静,能听得见蚂蚁在油腻的地面上爬动的声音。所有的人神情恐怖地看着郑天良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
郑天良此刻反而镇静了起来,他脚踏实地跟着几个人走了。在跨出红磨坊的玻璃大门的时候郑天良问了吴成业一句:“他们是不知道我在哪儿吃饭的,是你把人带来的?”
吴成业面无表情,声音冰冷地说了一句:“不,是你把人带来的!”
郑天良有点丧失理智地说:“我终于被你逮到手里了。”
吴成业说:“不,你终于被正义逮到手里了。你说过,你的问题不归我管。”
郑天良走出红磨坊大门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漆黑如锅底的天空,天空什么也没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风。上车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灯红酒绿的红磨坊,他知道这可能是他留在红磨坊的最后一眼了,合安一切的人和事都从这个晚上消失了。省纪委的人很宽容地让郑天良站在那里多看几眼跳跃着物质光辉的霓虹灯,而吴成业打开车门说:“外面太冷,老郑,上车吧!”
郑天良说:“我可以跟家里人打一个招呼吗?”
吴成业说:“我估计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毕竟不是让你去参加十佳颁奖会。”
纪委的一个同志说:“你家里会有人去打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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