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走在县政府宿舍区院子里,寂静的水泥路两边的法国泡桐树l露着被歪曲了的枝干光秃秃地站在风中,如同一些守灵的老人循规蹈矩地站在冬天清淡的阳光下,此前飘落的树叶以及我舅舅在这条路上踩过十几年的脚印一起下落不明了,舅舅家的房子依然还缩在西边的角落里,敲门进去的时候,舅妈周玉英一见是我,就拉着我的手哭了起来:“你舅舅,没了”。我看见舅妈的头发已经花白,枯涩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的手在冬天青筋暴跳,血管里流淌着掺进了盐酸和耻辱的血y。
院子里的冬青树依然青翠,这是一种坚守贞c的树。只是梅花树已经枯死,而月季花、海棠等花木一律赤l枝条,死活不明。一些空d的坛子罐子东倒西歪地分布在各个角落里,还有碎砖、破塑料袋穿c其间,院子里的景象无比荒凉。舅舅被枪毙后,舅妈仍住在这个院子里,她每天倚在门边晒太阳,从早坐到晚,她在回忆中还原舅舅郑天良的形象,然后就六神无主地流着眼泪。
舅舅家的格局与我十二年前的记忆惊人一致,除了多一台二十一寸的彩电外,看不出任何变化,陈旧的家具以及四处弥漫着腌菜的味道。我看到木质的椅子上多了两个布垫,墙壁的颜色呈暗黄色,灯泡上还缠了一些蛛网,在灯泡下方的方桌上,我舅舅的骨灰盒放在当中,骨灰盒是暗红色梨花木的,中间部分嵌着舅舅年轻时的一张黑白半身照片,舅舅以平面的方式贴在骨灰盒上朝气蓬勃,脸上挂着年轻的微笑和欲盖弥彰的自负,舅妈在骨灰盒前摆了一个小香炉,一柱檀香燃起缕缕清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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