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尴尬地笑了两声,恭维道:“侬已经是自我实现的啦,就不晓得阿拉的啦!阿拉是甜水园图书市场的摊主哎!帮侬找大胡子……”
老康终于想起了图书市场里的那个好心肠的上海老太太,便一边往办公室里请,一边诧异地问:“大妈,您这是……”
老太太坐在了沙发上,谄笑两声之后,一对老眼里满含着企盼的目光,试试探探地问:“阿拉买了分红人寿保险的哦,不晓得可不可以退的啦!”
“可以退!不过只能退还本金的一部分,这一来您的损失可不小!”老康按照保险公司的规定,老老实实地解释着。
“阿拉作了一本书,被查处的啦!”老太太说着说着一双老眼里默默地流出了泪水,“十几万陪进去,阿拉那里来的钱,再每年支付一万块买保险的啦?!”
老康诧异了:“您这种情况,咋买这么多保险呀!?”
老太太按捺不住了悲伤和不满,终于放声大哭起来:“都是大胡子骗阿拉的啦!他说,买保险是中国人的时尚!卖得多老了幸福久!可阿拉……侬是这里的领导,侬……可不能逢商必j的呀!”
老康被老太太这么一哭,把脑子搞得乱糟糟的,嘴上也不知道说啥是好了,吭吭吃吃着:“我们不是j商,大胡子他怎么能……”
老康送走了上海老太太,是开着保险公司配给的一辆老旧奥迪100型轿车如约赶到野鸭湖畔的。现在,他的身上带了几沓子厚厚的人民币,除了自己的钱,还为陌生人带来了五千,为大胡子带来了保险提成费整整五万!他想打发完了陌生人,就直接找大胡子去。
大名鼎鼎的至大投资公司,就在眼前了!由于今天是星期日,那扇并不宏伟的大门,静静地关闭着。老康把车在至大公司的门口刚刚停下来,“吱呀”一声,大门旁边的角门却开了。从角门里出来的,竟然是久违的老马头儿!
“您咋在这儿?”老康颇为诧异。
老马头儿虽然知道老康已经荣升为保险公司的领导了,但依然把康总视为老同学。他一把拉住老康的手,咧着老嘴,憨厚地笑起来:“老同学,你咋到俺这儿来了!?”
老康当然不会提起与陌生人有约,更不会说要在野鸭湖畔进行金钱交易,他尴尬而善意地撒谎道:“一来瞧瞧你老同学,二来和一个朋友在湖边谈点儿事儿!”
老马头儿感到纳闷:“你咋要在湖边谈事儿?”
“有啥不对吗?”
老马头儿依然迷惑不解:“这整个野鸭湖都被俺们至大投资公司承包了!三十年内,没人能进去!”见老康一副期盼而迷惑不解地神情,老马头儿料想老康要会见的朋友,保准儿是一个不愿见人的江莉莉一类的女朋友!眼下老康的期盼,明摆着是想让自己帮忙而又耍知识分子好面子的臭毛病,开不了口呢!于是,老马头儿就自作聪明地疵牙笑了:“不过,老同学来了!今个儿,俺也利用一回职权,把野鸭湖的大门打开!谁愿意进谁就进!也让你俩都方便方便吧!”
老康不明白老马头儿的深意,例行公事地说声“谢谢”,走到了野鸭湖的大门口,才又想起了老马头儿的保险业务,便扭过回头来,尽一下领导关心下属的义务,问:“老马,你那保险卖得咋样了?”
老马头儿苦笑着,用难听的声音回答:“嗨!一单也没卖出去!反而倒贴不少宣传费!”
老康大惑不解:“诺大一个至大投资公司,就没一个人买保险?”
“甭提啦!俺们这儿的保险,全让那个姚讲师包啦!”老马头儿见老康疑惑地望着自己,便凑到老康身边,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另外,我们公司大概要出事儿!总有便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我这保险,八成也没的卖啦!”
老康在心里骂一声:“大胡子推销术,美了他自己,不但害了上海老太太,也害了最基层的老马头儿!” 他捏一捏手包里厚厚的一堆人民币,忽然想起自己与老马头儿同住时的承诺,就拿出六千块钱递给老马头儿:“今儿,我给你作一回客户!卖六份人寿险。”
老马头儿推托着:“我再咋穷,也不能让您明摆着给钱不是!”
老康玩笑道:“老马,您这就不对了!我给自个儿买保险,您还能拦着?”
听老康这么说,老马头儿只得领了老同学的情意,颤着自己的老嗓,说:“那就谢谢您了!保险单子,明儿个我给您送过去!”
在老马头儿接过自己手中那一沓子百元人民币的瞬间,老康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作诗时才会出现的快感。他的心中突然一亮,对人生的价值又有了新的顿悟:难道自个儿对金钱的这种分配不就是一首美妙的诗歌吗?虽然这里没有优美的文字和动人的节奏,难道不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自我实现吗?
走到野鸭湖边,老康望着远处已经变成一个米粒大小的老马头儿的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得给惠总出出主意,再不能为了增加公司的营业额,就一天到晚‘j鸣狗盗、盗亦有道’,其实是不择手段、不管不顾的了!‘j鸣狗盗、盗亦有道’只能得逞于一时,不能得益于一世!”
春天的野鸭湖是格外美丽的。去年的薅草虽然没有复燃的本事,却有着更生的能力!在惨黄与斑驳的薅草深处,青春的绿色挣扎出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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