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贻芳先生说,我的一辈子就是玩,写字、种花种菜、唱曲子,都是玩。玩得最好的是昆曲和书法。她说书法和昆曲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采用象征和写意的手法。
迁居美国后,盛贻芳在欧美30余所大学里举办昆曲活动,演出、讲授昆曲,培养世界各地的昆曲爱好者和研究人才。这些昆曲活动大多是配合教学的舞台实践。她唱过《牡丹亭》、《邯郸梦》、《西厢记》、《孽海记》、《雷峰塔》、《长生殿》等戏中的折子《学堂》、《游园》、《惊梦》、《寻梦》,《扫花》,《佳期》、《思凡》,《断桥》,《小宴》等等;还把散曲《咏花》编成舞蹈,由美国学生演唱。演出的次数以《牡丹亭》最多。
跟随盛贻芳学昆曲的,有硕士、博士,有研究明清戏剧的、有学音乐的,有华人,更多的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洋人。目前仍有博士生定期到盛先生家中上昆曲课。昆曲能够成为世界非物质口头文化遗产,与她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倚着栏杆,盛贻芳即兴演唱一曲《山坡羊》:“没乱里春情难遣……”悠扬的声音萦绕在古戏台前。
楚风和她虽然相隔了60年,但两人的情趣爱好还是那么一致。虽然今生由于时代的大动荡而未成连理,但叶蓓相信他们的心气是始终相通的,他们的爱情是永存心底的。
后来,盛贻芳先生还到她的“春船载绮罗”定做了几套春夏秋冬不同季节所穿的旗袍。
第十二章 花葬
这天傍晚,她不知不觉地又来到苏大校园,果然看见杨教授领着妻女在校园里散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让她惊羡得心里发痛。她想象杨教授的女儿就是当年的自己,她真想扑过去偎在杨教授的怀里,像女儿一样向他撒娇赌气。她知道她原来为什么恨父亲了,因为父亲毁了这原本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她的欢乐在十二岁那年就一去不复返了。
从她六岁那年开始,父亲就和贝姨在一起。贝姨是个典型的苏州女子,细巧水秀,说话像唱昆曲那样好听。父亲第一次领她去贝姨家,正是小城无处不飞花的阳春三月。一路上,父亲不停地嘱咐她,你见了贝姨要喊她,要有礼貌。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变得有些婆婆妈妈地唠唠叨叨。
贝姨的住处在桃花坞的一条小弄堂里,被一片老树古藤包围着。他们进去的时候,贝姨在天井里的桃树下绣花。贝姨从花绷上抬起头来,看一眼父亲,又惊诧地看一眼她。贝姨穿一件米白的羊毛衫,雪白的瓜子脸上有一对亮晶晶的丹凤眼,眉毛细细弯弯的,兰花手指牵着一根丝线停在半空中。贝姨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从桃树上轻轻掠过的一缕春风。
父亲朝她呶嘴。
她扭扭捏捏地喊一声阿姨好。
贝姨一下走过来抱住她,亲着她的脸说,囡囡真乖,囡囡真漂亮。
她看见贝姨乌黑的头发上落了一朵桃花瓣,便伸手取下它,放鼻子底下嗅着说,贝姨真香。
贝姨溜了父亲一眼,脸颊上顿时飞起两朵桃花。
父亲难得地开怀大笑起来。
贝姨那天想尽办法贿赂她,不仅烧了许多好吃的菜,还拿出外国的巧克力和玩具娃娃送给她。她坐在桃树下吃巧克力,怀里抱着那个金发碧眼的大洋娃娃。
父亲和贝姨在屋里说话,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突然一只大花猫“喵呜”一声从里屋窜出来,吓得她丢下洋娃娃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爸爸爸爸你在哪里。父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哄着说,囡囡不怕囡囡不怕。她看见贝姨在里屋对着镜子梳头,米白的羊毛衫半掩着,露出一抹粉红的胸衣。
后来父亲和贝姨就一直陪她玩积木,直到她玩累了趴在父亲的膝头睡着了。她醒来时发现睡在贝姨的房间里。父亲和贝姨在客厅里练习唱昆曲。她悄悄溜下床,像一只小猫那样悄无声息地来到客厅。她发现贝姨唱曲时更好看,穿一身绣花的绿衫,像一位从云彩里飘落下来的仙女。父亲神采飞扬地击着拍子,显得快乐无比。
从那以后,母亲和父亲吵架,再诅咒贝姨是狐狸精,她就义正词严地说,她不是狐狸精,她是花仙子。母亲揪住她的辫子说,她是花仙子,我是母夜叉,对吧?狐狸精真有本事,连我亲生的女儿也来挑唆。
她的母亲发誓要让“狐狸精”身败名裂。
贝姨声名狼藉后离开了苏州城。
从那以后,父亲脸上就没出现过笑容。在她十二岁生日过完后,他下定决心辞职下海,追随贝姨去了太湖边上的一个小镇。他不再强求母亲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婚姻绑住的东西终究有限。
父亲走后的头一年,母亲迷上了麻将。她的水平扶摇直上。钟叔也因此粉墨登场。钟叔是一名外科医生,他精通医术却不擅长麻将,常常给母亲喂牌,相熟之后他便坐在母亲身边低头看她打牌。靠得近了,母亲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会瞬间恍惚。但母亲说这样油头粉面的男人让女人没有安全感。
母亲不久舍麻将而转为养宠物。母亲侍弄爱犬的精心不亚于当年侍弄爱女于襁褓中。爱犬和爱女在她心中平分秋色。但母亲还是无法排遣她对父亲恨爱交加的思念。
秋风瑟瑟时,她去百货商场购来恒源祥的深咖色绒线,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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