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炜面对他突然爆发的怒气,依然平静:“我没有做过违法的事。”
“你还好意思这样说?”他叔叔更激动了,“知道我和你婶婶还有你弟过的什么日子吗?在周围邻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问起别人的孩子,不是留学就是找了好工作,问起你呢?别人都说你是个流氓!连累你弟也被人当做流氓!你和我说不违法,有什么用?我倒宁可你当年就被关起来!我和你婶婶照顾你一辈子,好过你现在这样!”
这话说得太重了,海雅都有些受不了,犹豫着要怎么劝,苏炜早已接口:“那二十万难道很干净?它怎么来的,你忘了?”
他叔叔气得手发抖:“你爸那是活该!你现在走他的老路,我看迟早有天也被人撞死!”
苏炜脸色终于有了剧烈变化,认识那么久了,海雅甚至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这让他看上去显得危险而狰狞,像是围绕在周身厚厚的一层冰突然裂开,暴露出的不是泥土,而是可怕的岩浆。
“走。”
他丢了筷子飞快起身,海雅急忙跟上,眼看他一步跨sān_jí台阶,风一样走老远,她拔腿想小跑追上去,苏炜叔叔突然在后面叫她:“小姑娘,你等一下。”
海雅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他看上去很不好,脸色发青,双手还在不停发抖,两只眼睛却越来越红,最后勉强笑笑,说:“不好意思啊,小炜第一次带女朋友来见我,却弄成这样,吓到你了吧?”
海雅有点尴尬:“没、没什么……”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她只好坐回去,偷偷朝窗外望一眼,苏炜正站在不远处一个路灯下抽烟,整个人裹起来,看不清面目。
“你们认识了多久?对了,还没问你是做什么的?”他叔叔勉力维持镇定,飞快把眼镜戴回去,像是要遮掩什么。
“我是学生,n大英语系的,和苏炜认识半年了。”
苏炜叔叔有点惊讶:“n大英语系很不错啊!那、那你和小炜在一起,会不会……”
海雅知道他后面没说出的话是什么,撇去她复杂的家庭背景不说,n大英语系毕业、高材生、未来前途无量——将来足以与她匹配的男士,至少要是门当户对,才华横溢,怎么也不会跟混混在一起,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苏炜,毒品一样的、烟雾一样的、冰与火交织的。
他让她感到无比叛逆的那个自己,仿佛整个生命旅程不是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磨出来,乘着风、踏着浪,疯狂地驰骋,忽上忽下穿梭,如火山爆发般的激情,生命中一切平稳和安宁在这样的激情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在还给他手机的那个晚上,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义无反顾,至死不渝。
“你有空劝劝他,劝劝他……”苏炜的叔叔声音开始发抖,“小炜人真的不坏,从小心肠就好。你别放弃他,他一定能改的。”
近乎卑微的恳求,海雅心里有些难受,一时又不知说什么,他却又一把摘了眼镜,抽出面纸盖住眼睛,低低地啜泣。
“……麻烦你替我给他道个歉。”他叔叔哽咽,“我刚才太激动,不该那么说。他爸爸死得很冤……小炜跟你说过吧?他是个无业游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人又没本事,只好想这些出格的点子来赚钱。”
苏炜的父亲似乎利用这种碰瓷的行为攒了不少钱,不过孩子大了,不能总让他穿旧衣服,人总要个体面,还有大学要念,将来交女朋友、结婚,又是一大笔开支。当然,这种碰瓷骗钱的行为根本就是人渣,那时候,苏炜叔叔一家简直连话也不肯跟他们说,深觉丢人。
大概断了有一两年时间的联系,突然有一天,警察找上门了,苏炜的父亲死于交通事故,由于那个路口没有摄像头,只能从证人嘴里取得证词。大概他碰瓷的行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周围目击证人都提到这一点,他肯定是假装被撞,没想到真的撞死了。
“那个肇事司机,家里是有点背景的,赔了二十万,判了个缓期。因为小炜当时人不知在哪里,怎么也找不到,他婶婶就自作主张拿钱给我看颈椎病。差不多在我做完手术康复的那段时间,警察又来找,这次是因为小炜……小炜他杀人,他守在肇事司机家门口,把人家给捅了。”
海雅只觉心惊肉跳,掌心里全是汗,喃喃问:“……那人死了吗?”
“没死,只是重伤。”
苏炜叔叔似乎平静了一些,低声说:“小炜那时候就变了,以前很爱笑,我在看守所见他的时候,他瘦得不成样子,像狼一样盯着每个接近自己的人看。他父亲虽然是个流氓,但他们父子感情特别好,听说他被撞的时候还没死,在地上爬了很远到处呼救,可是没人理他。我知道小炜心里难受,我们想帮他,但是好像又没那个资格,趁他不知道偷偷拿那笔钱,对他来说一定是雪上加霜。他坐了两年牢,出来后好几年都没跟我们联系,前年我偶遇他一次,才要到了他的手机号。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我们的,他愿意把你带来,我非常高兴。小姑娘,这卡你拿去,一定要给他,他经历特殊,没办法像普通人找个好工作,让他拿钱做点生意什么的也好,别再做混混,太危险,让人不放心。”
海雅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去的,一路飘下楼,苏炜还在远处抽烟,地上已经堆了许多烟头。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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