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呼啦啦响在楼道里,响了一会儿,便断了,然后一个男生旋风似地从楼梯冲下来,嚷着:“在这,在这!别催了!”
金菁从他手里夺过文件袋,埋怨道:“你这动作也太慢了!”
那男生跑得有些喘,哼哼说:“你就嚣张吧,等你们俩都上了,看我怎么宰你们!”
金菁开袋检查了一遍,正是李想要的材料,一页不差,便抬头冲他笑道:“谢了!”
“少罗嗦,快去!”那男生一扬手,又窜上了楼。
金菁抱着文件袋,转过身来,对虞连翘说:“我得给他送过去,嗯……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不去,虞连翘一块跷板在心中起起落落。去,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可是去了,李想见到她,会怎样?她不是自信自己对他的影响,只是觉得不应该,万千个不应该。他不应该受到影响,他不应该在远大前程与她之间抉择……不是她自私,不愿承担后果,只是不应该。像他这样的人,是要远航的船,大海是他的征途,怎么能够被她绑着,被她绊着。
“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吧。”虞连翘说。
“好,那我走了。”
金菁走到门口,却忽然顿住身,回头叫她:“连翘!你……要不要我告诉他,你来找他?”
虞连翘在座椅上仰脸看着她,想起刚才她与他室友间的那种言语气氛,想起她会有怎样的未来,她的自信与六月里嫩黄瓜似的清新。对这一切,虞连翘心里不是不嫉妒。但嫉妒的另一面是气馁与可悲。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不用了。”
十号宿舍楼门厅白墙上的挂钟,从两点走到了两点三十。虞连翘盯着时针,对自己说,再坐半个小时吧,就再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过去,李想依旧没有出现。在三点零五分时,她终于站起来,然后,背上包走了出去。她穿过校园,大跨着步,目中空无一物。
后来,在换乘时她坐错了地铁。在地铁站喧闹拥挤的人潮里,虞连翘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重新坐个回头而已,只是如此而已。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很小很小的东西上,比如隔离门上的一只小蝇子,细细小小,孤单而卑贱,在透明挡板上爬呀爬,费尽了心机,到头仍是爬不出去。
多么像她!
再后来,虞连翘阴差阳错到了火车站。回霖州只有慢车可走,她没力气再跑,便买了票。
绿色的铁皮车厢,很不整洁,她靠着窗蜷在座位上。背包里的字典沉沉地压着腿,就像笨重的火车轧过铁轨,发出沉闷的一声声哐当。
那时,是傍晚四点多一些。初夏西晒的太阳,透窗晒在她脸上。日光好像还很烫,照得人很暖,可她心里冰凉凉的。
太阳离她越来越远,离得那么远,她为这个可笑的理由哭了起来。
他要离开她了。
在回程的车上虞连翘失声痛哭。
……
此后她再没这样哭过,就连祖母过世,都没这样哭过。
第36章
那个五月下午,就在虞连翘颠来倒去乘地铁误乘到了火车站时,李想毫无悬念地得到了南洋理工的录取名额。他走了,她还在,一切戛然而止,成了定局。
头一年的寒假,他回国,他们曾遇见过。
但在接下去的一年又一年里,她却再没与他见过。
好似他们的缘分到此已尽。
事实上,虞连翘并没时间去想缘分之类的玄妙事情,现实生活已经够要她应付了。
四年大学,她一路紧紧张张地读下来,到最后找工作时,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兵荒马乱。
刚开始,虞连翘对找工作并无概念,她连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都没想清楚。只是对着用人单位的要求制作简历。她的成绩还算可以,拿过几个小小的奖学金,可惜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没有证书,没组织过社团,没做过学生干部,更没有实习过。打工的经验倒是有,但没有一样是能摆得上台面的资历。
这样的简历做出来,实在是毫无说服力,虞连翘不禁怀疑自己这四年到底忙了些什么。
三流学校的毕业生,能招揽到的目光本来就有限。她找的又都是外地单位,虞连翘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霖州的,她奶奶已经过世,再没有谁能留她下来。只要不是霖州,其他任何地方她都愿意去。抱着这样的想法,虞连翘挑挑选选投出了许多份,可全如石沉了大海。
日日等消息,又日日无消息,虞连翘自然受了些打击,但打击过后,便与其他人一样,全心全意地准备起了公务员与各种事业单位的考试。遗憾的是一轮轮考下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而已。
她学的是中文,最是泛滥不缺的专业,如果是师范生,还可以去试试中小学招考,没准能去做个语文老师;当初若能进英语系,情况肯定也比现在好。
在屡屡受挫中,虞连翘后悔多多,不过后悔有什么用,人生永无重头再来的可能。
转眼到四月,她的就业协议仍是杳无影踪。幸好书店的兼职还在继续,她自暴自弃地想,别管了,先把毕业论文写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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