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谦呆呆地看着范垣,眼前出现的,是昨日在府里设宴的场景。
因养谦人品才学皆好,在南边的时候也颇有几个志趣相投的知交朋友,当初养谦落难的时候,还有人为他奔走过……虽然并没有奏效,可到底验证了他所交的并不只是酒肉之徒。
而此次上京的这位,姓顾名子产,正是养谦昔日最好的一位知己,在南边的名头是颇佳的,因是富家公子,又天生有才华,一副闲云野鹤的超逸性子,所以养谦很是钦慕。
两人在京内重逢,欢喜不尽。
之前本来在外头跟其他许多知交们一起吃过酒了,昨儿是养谦特在家里单请这顾子产。
因没有别人,酒席上两人无话不谈,说些别后离情,以及地方风土趣闻之类,彼此甚是尽兴。
酒过三巡,眼憨耳热之余,顾子产说道:“对了,养谦兄你有没有听说,你们温家先前出的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
顾子产不答,只是先问道:“我隐隐听闻,之前温家有人上京来,只是投亲未果之类?”
“这倒是有的。”养谦说着,就把当初正赶上范垣有事,温家来人趁机落井下石,后来给小侯爷苏清晓给打了等等都说了一遍。
顾子产听后大笑:“好的很,这位小侯爷的性子倒是很合我的脾气。”
喝了一杯酒,顾子产才又说道:“我原先只听人沸沸扬扬地传言,说你在京内发迹,青云直上,所以很不把家乡同族的人放在眼里,人家上门探亲,还被你们绝情打了出去等等……我虽然不肯信你老兄是这样的人,可其他的人难免给蒙蔽了。所以我这次特亲来瞧瞧,果然是眼见为实不是?”说着大笑。
温养谦苦笑道:“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明明是他们无情无义,反而这样颠倒黑白,山长水远的倒也没法子,就随他们嚼去吧,何况当初若不是家族里的人绝情,我们又何至于巴巴地跑到京城来投亲靠友的讨生活?唉,就当没他们那种亲戚也就罢了。”
顾子产捏着酒杯点头,又道:“那你可记得,你们家族里那个温二太爷?”
养谦道:“怎么不记得?当初因我父亲去的早,他那一房几次以势压人,我这位二爷爷也是够呛的了。”
顾子产神秘一笑:“这位老太爷在我上京之前就已经身故了,你还没收到消息么?”
“什么?”养谦吃了一惊:“死了?”
这温二太爷虽然苛刻贪吝,阴险好色,但身体却偏硬朗的很,养谦诧异之余,想了想自己上京这么多年,如今连妹子都儿女双全了,那老东西早该死了……也不可惜。
顾子产见养谦诧异,越发笑道:“你猜他是怎么死的?”
养谦本以为那老家伙是年岁到了,见顾子产这样问,就知道有蹊跷,因试探问道:“难道是病?”
顾子产笑出声道:“你可猜着了,可不正是病?还是格外古怪玄虚的病呢。”
养谦忙问详细。
正如养谦所知,温二太爷一向身子骨硬朗,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位老太爷年前还新纳了一个十五岁的丫头为妾呢,可见这老东西的性情。
但就在五个月前,二太爷好端端的突然中了邪似的,人事不省,请了大夫来调治,终于睁开眼,但人却已经不能正常,且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胡乱嚷些什么,只是隐隐听来,竟像是有鬼神向着他索命,他正骇然恐惧地百般求饶。
养谦听顾子产说到这里,便道:“这不稀奇,虽是我们族里的二太爷,但平日里他的亏心缺德事情做了不少。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且慢,”顾子产微笑道:“我还没说道最要紧的地方呢。”
养谦疑惑:“何解?”
“这二太爷被魇魔住了的时候,叫了许多胡话,其中有一些,却是跟你们这一房有关。”
养谦微惊:“跟我们有关?到底是怎么样,你且快说。”
顾子产见左右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听伺候这二太爷身边的人亲口说的,故而千真万确,说是老太爷在咽气儿的那几天,反反复复地叫‘纯丫头向我索命来了’。”
养谦听见“纯丫头”三个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你、你说什么?”
顾子产道:“就是这句‘纯丫头向我索命来了’,且说话的时候,仿佛就能看见什么在他跟前儿,而别人都看不到一样。可奇怪的是,纯妹妹不是好端端地嫁给了首辅大人么?怎么又跟那老家伙索命?好好的……又向那老家伙索什么命?”
养谦同他对视了半晌,仿佛喝下去的酒都结了冰,堵在了他的喉咙口里。
顾子产是个聪明人,见养谦脸色发白,便笑道:“兴许是这位二太爷生平做的亏心事太多,临死之前就混淆糊涂了,且他在病榻上折磨了足足两个月才死,弄得整个温家都鸡犬不宁,他自己也整个都不成人形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亦是有的。罢了,不说了。”
当即不再说此事,只有谈些逸闻趣事等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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