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华光流泻,随檐崖坠下,依依拉扯开一层潋滟光幕。灵秀娟丽的楼宇一时间肃穆起来,沉寂着深秋肃杀。
坤宁宫换了新主人,缕缕幽魂依旧飘舞,在微醺午后,独唱凄惘。
落叶飘来荡去,无魂的主,不经意走过窗前,悄悄往里瞧上一眼,便醉倒在台前一抹青衣浅笑中。
枯叶最终陨落,无声悄然。
绛紫重衣的女人有一双凌厉的眼,飞眉入鬓,丹凤吊梢,单单看去,如男子一般凛冽英勃,却又配着细腻面庞,樱桃红唇,若傲霜之菊,满目萧索中,偏独藏一份柔媚。
“姐姐好不容易进宫一回,难不成就为个出生不洁的贱户婢子?”
青青垂下眼,低头抚弄腕间翡翠,轻声说,“娘娘指的,可是白才人?”
程青岚一怔,随即笑道:“是了,本宫倒忘了。刚进宫便封了才人,到底是姐姐府里出来的人,才得品貌都教圣上青眼相待。”
青青起身,“臣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程青岚忙将她扶起,宽慰道:“姐姐言重了,本宫既身为一宫之主,又怎会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无?”
青青笑,程青岚亦然。
无双皮相,载着烂透了的心。
青青往慈宁宫去,萍儿忧心,问:“皇后的态度,多半是想置身事外了。”
“谁不想作壁上观?佛祖不染俗尘,全凭万年修行。”青青斜靠在肩舆上,桃红幔帐掩住唇角浅笑,“总有她容不下白香的一日,不过,时日漫漫无边,着实无聊,不如我来快推一手,掀一把惊天浪,搅得后宫朝堂人心惶惶,小鬼跳梁,佛祖众怒,但凡活着的,一个都不得安宁。至于白香,枉费她一番算计,全然画脂镂冰。”
“不过……”青青眼神一亮,慈宁宫已然近了,“还得求得母后当真作壁上观才行。”
日头朝升暮落,睽熙宫沉寂如死。
天翻地覆,潮汐倒涨,绝不低头。
慢慢来,她等得起,赌得起。
我当笑话听来的“我爱你”,现今当作诅咒还你。
头顶天色苍冥,残阳似血,暮霞如缎,是谁于无际苍穹之上泼墨挥毫,笔走龙蛇。
紫宸殿燃起了迷迭香,眼前影像跳跃,模糊的,袅袅升腾的白色的影。
又是这样相似的梦,梦境里一双乌溜溜的眼,一袭和煦如风的笑,她张开双手,舒展身姿,那白纱衣帛散开来,微张的襟口露出一小片莹白如雪的肌肤。
她张开口,阖动双唇,“我爱你……”
飘渺如云,若有似无。
他伸手去,她却化作了烟尘,转瞬不见。
他舌尖仍残留着她唇上的味道,花瓣一样甜蜜芬芳。
他睁开眼,只看见灰色的穹顶与暗红的梁柱。
横逸翻过身,负气似的扯散了罩袍,片刻依然觉着闷热难当,便将衣襟一把揉乱了,露出略有些瘦削的胸膛,淙淙暖香流过,惹来喉头干涩,便拍案喊道:“小德子。”
幔帐曳地,垂尾小铃玲珑轻响,素手穿花,有美飘然入梦。
抬眼望去,便见美人浅笑,环佩叮咚。细品来,花容月貌不足比,头上长乐髻,腰间玲珑索。翡翠青云肩,月牙白襟袍,素白拢纱腰裙,犹然百花丛中来,自有一番娇柔媚态。
“圣上渴了?”她提起裙角,便要去取水来,一步踏出,悄无声息。
横逸一手揽过眼前楚楚纤腰,白香惊呼,栽倒在他怀里,横逸手中捏着她侧腰,口中念叨:“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白香软软去推他,侧过脸,面颊晕开绯红花朵,嫣然若锦。
他本俯下身,欲攫下那一抹娇媚,却又停下,呐呐问:“若爱,便在乎,若不爱,便无心无妒,是么?”
白香坐正了身子,瞧着他晶亮却疑惑的眼,宛然微笑——真像个孩子,教人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微酸的心跳,是不是叫做怦然心动。
“是啊。女人生来心小,大度只说全然由得男人卖弄。若她当真心里有你,便忍不得与旁人分。”
横逸点点头,又似低语,“她怎还不来抢我呢?”
白香眼珠一转,便又娇笑道:“兴许是还未曾上心呢?毕竟,皇上万圣之尊,后宫无数,她……大约是觉着没甚了了。”
“是这样么?”他转头,挑眉看她,她点头,他便笑,清朗如星,“年节近了,你要什么赏呢?抬你做婕妤好不好?”
白香跪地谢恩,横逸却捏起她下颌,笑笑说:“好生聪明的女人。”
她只觉得教那笑容浇了一身冰凉彻骨的水,连骨头都在颤抖。
慈宁宫。
太后问:“你又何苦同那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计较,等皇帝兴头过了,她再如何,岂不随你?”
青青蹙眉,瘪瘪嘴,撒娇似的说道:“母后不知道呢,这日子,着实难打发。”
昼夜轮转,青春苦短。
夜来掌灯苦读,却无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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