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绵密纷扬。
二月的倒春寒赛过隆冬,寒意似水沁入骨髓,加上雨雪更添湿气。我最不喜欢倒春寒,在大封从没遇上过,而卞京年年有。
寒湿如针刺入我的膝头,在里面乱钻乱绞,本是麻木的双腿,忽然间疼痛难忍。我抬头望去,殿门依旧紧闭,只见檐下垂着一只小蜘蛛,奋力地织着网。一阵风来,吹断悬着它的蛛丝,轻而易举地毁去它的家,蜘蛛就这样不见了。
我不由找寻起那可怜的小虫,想知道它是死是活,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一片虚糊,我眨眨眼,看不清;再眨眨眼,依然看不清。
我闭起眸,脑海闪过一片白花,像是阴沉天幕下的雪。
我失去意识了,一瞬间的,仿佛睡着般,再睁开眼时,周遭昏暗,我浸在冰冷的雨水里,湿透了。
我极力抬头往前看去,殿门依旧紧闭,那只蜘蛛也没回来。
我撑起身,继续跪着,犹如罪人等慕昭云开恩,可我何罪之有?既便我与昭卿欢好,我也不觉得自己有罪。
何时爱人是罪了?何时寻获自由是罪了?若我甘愿被困在这宫里,我就是最贤良的人了?
我没罪,我只是来错了地方,不仅是我,连楚楚也落了进来。
我的幸福已毁,楚楚的幸福多少也得挣回来。
我不走,慕昭云不见我,我就不走!
我继续等,从雨落等到雨止,从白日等到夜深。养心殿前的守卫换了,他们像是无情的木偶,迈着步子布满此处,顺便看着我的狼狈。
终于,有人走到我面前,是德公公,他捎来话说:“娘娘请回吧,陛下不会见娘娘您。”
不,我不走。
德公公叹息离去,夜变得深沉,寒气更重。
迷迷糊糊的,天竟然亮了。晨曦无力地落在我肩上,暖意微弱。
宫侍来了,捧着盆巾入殿,过会儿又来了波人,手里端着精美食盒。他们来去匆匆,连门缝也不留,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饿了,也渴了,舔舔嘴能尝到腥咸,若是以往我定不会受此罪,而眼下我是怎么了?
走吧,回去先暖和身子,喝杯热姜茶,再吃几块糕点,然后睡上一觉,就当自己仍在大封,轻松惬意。
若楚楚问起,我便说……
我说不出口,我救不了大封子民,我不想连楚楚也救不了。
我忍饥挨冻,继续等,等得久了,恨也磨平了,只希望能帮楚楚要个名分。
天又暗了,日月交替时,守卫又换了一簇。他们无视我,整齐队列。
到半夜,我终于挨不住了,手脚冻得麻木,连脖子也僵硬。我累极、困极,翕起双眼趴倒在地,紧贴着冰冷的青石砖睡着了。
梦里,我回到大封,看见久违的父王、母后,还有一直疼爱我的乳娘。母后见到我笑逐颜开,故作愠怒问我:“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嬷嬷给你煮了莲子羹,趁热吃。”
说罢,乳娘把莲子甜羹端到我面前。我欢天喜地,忙勺起一口送嘴里,刚要咽下,我我惊觉到他们都已经过世了。
阴阳相通的瞬间,我试图抓住他们的手,可一眨眼,父王、母后、乳娘全都不见了,我连句思念的话都来不及说。
心忽然揪痛,我在梦里号啕大哭,哭着哭着我醒了,睁开眼只看到一抹明黄的影。
游魂未定,我许久都没缓神,直至闻到淡淡的青草香,魂魄才归位。
这里不是幽思宫,幽思宫没有如此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我起身环顾,看见慕昭云端坐椅上,我俩之间刻意隔了层紫纱帘,帘后的他影影绰绰。
慕昭云知道我醒了,却有意不出声。我下榻施以大礼,且道:“参见陛下。”
我的嗓子哑了,说话时灼烧般的疼。或许他没听见,故无动于衷,我再次问安,以示君臣之礼,终于他有了反应。
“你有何事?”
他声如硬石,击在金砖之上,惹我难堪。我折去之前的无礼与傲气,俯首于他脚下,卑微无骨。
“陛下,臣妾有事相求。”
慕昭云呵呵冷笑,轻蔑至极。
“你竟然有事求朕?朕是不是听错了?”
他故意刁难。我抬眸看他,却因眼前这道纱,看得极不真切。明明语气这么冷,他的影却显得疲惫憔悴。
我一定是看错了,他怎么可能以受害者的面目示人?他冷血无情,天底下谁又能伤得了他?
“回陛下,臣妾是有事相求。”
我劲声而道,放低姿态。
半晌,他不回我,而我冻伤的骨挨撑不住,一下子我便瘫软在地,爬不起来。
我眼前的墨履动了下,移过几寸之后又缩回原处。我咬牙硬是撑起身,跪在他脚下轻声道:“臣妾有一婢女,名唤楚楚。这几日臣妾刚得知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陛下是否记得前几月您来过幽思宫,是否有将此婢女记入册中?”
“不记得。”
慕昭云回得直截了当,连迂回的余地都不留。
我顿时窜起心火,两手紧握成拳,想想楚楚,我硬把怒意咽回去。
“臣妾知道后宫女子多如过江之鲫,陛下记不起时在平常,臣妾恳求陛下,务必给楚楚一个交待。”
慕昭云哼笑,不冷不热地回我:“不记得又何来交待?对了,那日你在哪儿?作为幽思宫之主,你怎会半点都不知,反倒过来问朕?”
我心里一惊,那日我与昭卿在镜池的画舫中欢好,不小心把楚楚留在宫里,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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