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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无声无息地掉落,砸碎了平静池水。
“……哥哥,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心头杂乱如麻,东丹天极不知道自己该对元烈再说些什么,但若要他重复一遍先前讲过的话,却万万说不出口。咳嗽一声,慌慌张张地掉头离去。
死一样的冷寂弥漫在秋天凉空,什么都似乎胶凝了。拨着水中倒影,元烈低低道:“他们谁也不喜欢你,不要你了……”
你根本,就是个多余的废人。
东丹天极在枫树下站了很久。
他本该欣喜的,以他对元烈脾性的熟稔,他确信刚才那番话绝对已打消了元烈心底最后的幻想。元烈势必不会再留在宅子里了。可他,一点点扫除障碍的得意也没有,胸口反而闷得像压了块巨石,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摇来晃去的,尽是元烈哀伤凄然的脸。记忆里,元烈从未在他面前哭得如此伤心。从来没有……
唯一有一次,元烈还是刚刚在学走路的小娃娃,跟不上他的脚步,就开始哭,哭得好厉害。他实在忍受不住了,便去买了个拨浪鼓逗他。那满脸眼泪鼻涕的孩子立刻笑了,一头钻进他怀里,牙牙地直囔着要哥哥抱。
元烈,一直当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酸涩的滋味从鼻腔慢慢往眉心涌去,凝聚。感到心似乎脱离控制地发软,东丹天极仰天深深吸气,压下那一丝蛊动——
不能心软。要想让离儿永远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要狠心赶走元烈,不让他们再有见面的机会。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卑劣,可是,执念一起就再难扑灭,就像星星之火,非燎尽整个原野誓不罢休。
“烈儿,你别怪我……”
东丹天极对着空荡荡的林子自言自语,仿佛如此就可以减轻心头的愧疚。他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同样的话,说了好多遍,终于停下来,呆呆坐到了一段树根上,听枫叶在沙沙摇,已是深秋。萧凉风过,依稀夹着低低呜咽,是元烈的声音。
他,是不是做错了?……
不安如同滴在白纸上的一滴墨迹,渐渐地扩散晕染。他再也坐不住,负手在树下来回渡步,试图说服自己紊乱的心绪。尽管对元烈和黄泉而言,他的所做所为的确有些残忍,可也是为他们好。
“你们是亲兄弟,本就不该在一起的。况且凭你现在的模样,你怎么去照顾离儿,反会拖累他的。只有我才可以保护离儿啊。有我在他身边,就算他日那些自命侠义的江湖客发现黄泉尚在人世,也不敢轻易动他一根汗毛,烈儿,你说对不对?”
当然没人回答他,只闻断断续续的抽噎。等了很久,啜泣声也徐徐低落,轻得再也听不到了。
太阳一点点沉了下去。枫叶在暮色里瑟瑟抖着,暗红的颜色,像干涸凝结的血块那样刺眼……
元烈还不肯从枫林后出来,他在做什么?是在无声流泪,还是已经哭得累了?睡了?
鼻子酸得发疼,东丹天极涩然揉着眉头,终是叹着气,慢慢走回池塘边。就先送烈儿回房休息,等明天,再好好跟他说清楚其中利害,劝他离去罢……
元烈却不在,唯有池塘静静地浴在最后一丝落日余辉里,水面也泛着诡异的红,宛如染了一层血。
风拂过面庞,夜的凉意随之透过肌肤,渗进骨骼,阴寒的,有淡淡的腥味。
心猛然剧烈跳动,似要破膛而出。东丹天极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塘边顿住,嘴角失控地牵搐起来——
那薄薄一池红褐,真的是血!
意识刹那空白,听见塘中水草下哗啦一响,几尾鱼儿被他脚步声惊散游离。水草晃了晃,漂浮开去,露出一张惨白得骇人的脸,一侧面颊却已被鱼儿咬破,细细流着血……
烈,烈儿?!
恐惧像鬼爪一样从四面八方伸来,勒住了东丹天极的脖子,他死死瞪着池塘里半浮半沉的的元烈,嘴唇在抖,手在抖,脚在抖,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在抖。膝盖不停地颤栗,身体软泥般地缓缓瘫下。
“不,我没有,没有想要你自尽的,烈……儿……我真的,没有……”
可元烈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了。真的,假的,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他的时光,他的世界,已然停顿。
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害怕死亡。因为那意味着永远的失去和无可挽回。
“烈儿,你,你回,回来……哥哥不要你走啊……”
眼泪破天荒滚出的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先前元烈哭泣时,是如何一种滋味。
白茫茫一片里,他看见元烈就在他面前,抱着膝,无声掉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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