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华咬咬牙:“您做梦了……没有鬼的……您放心!”
季微安摇摇头,泪流满面,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有的……有的……他们要来索我的命了……”
他转向莫少华,支棱著骨头的十根手指紧紧的抓著他的胳膊,仿佛要陷进他的肉里面去:
“少华……救救我……救救我……”
莫少华笑笑,拨开季微安汗湿的头发:“没关系,您别怕……我一直守著您,护著您呐……”
季微安终於安静下来,无神的眼终於把焦距集中在莫少华脸上。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真的吗?”
莫少华点点头,给他一个承诺。
季微安眨了一下眼,把最後那颗眼泪挤出去,点点头,安心了。
倒下去,沈沈的睡著了。
季微安总是生病,就如同季微安总是发火。
季微安总是做恶梦,就如同季微安总是砸东西。
季微安一旦生病就会做恶梦,就如同季微安一旦发火就会砸东西。
季微安的恶梦时时汹涌而来,让他在半夜满身冷汗的醒来,盯著房顶发愣,或者偷偷哭。
梦里那些尸体白骨埋著他,咬著他,啃著他,把他撕的片片肉飞扯的块块骨碎。
季微安知道自己杀人太多,这是报应。可是季微安必须杀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个脍子手,是个朝廷用来杀人的绞肉机。
季微安想不通为什麽非要是自己手上染满鲜血,於是他把这些归咎於命运。季微安於是更加残忍更加自暴自弃。
他为自己找借口:既然是用来杀人的,那麽就杀个痛快。
但是季微安明白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杀死。
这是绞肉机的命运。
季微安的命运。
这场与往常不同的来势汹汹的大病,大概就是带给他末日的死神了。
季微安回到京城之後被人抬进了府邸。
御医通宵忙碌。
季微安的命终於保了下来。他以为自己会在这场大病里痛苦的死去,但却活了下来。
季微安对莫少华说,老天不让我这麽不光彩的死。
莫少华跪在他床头默默无语。
季微安病好之後第一个登门的人,竟然是霍友嗣。
霍友嗣很高大,北方男子特有的身形。
他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悠然的喝茶,挑著一双细而长的眉毛,似笑非笑的样子。
季微安缓缓的从後面走出来,一贯的冷漠。
霍友嗣放下茶杯,细细的看了季微安很长时间,才开口道:
“季将军可好?”
季微安一屁股坐下,也学他似笑非笑的德性:“呦,霍大人怎麽屈尊寒舍了呀?微臣可担待不起呵!”
季微安挥挥手,把所有的人都赶下去。莫晒华犹豫著要不要走,结果被季微安捅了一拳在胸口:“让你滚呢!愣著干嘛!?”
莫少华慢吞吞的退下去,顺便将门轻轻的阖上。
季微安低著头吹茶。
房里突然暗了下来。
霍友嗣交叠起腿,插起十指,温和的勾起两片嘴唇来:“你瘦了……瘦……不太好看了。”
季微安哼了一声:“是吗?不过我好看不好看又关霍大人什麽事情?”
霍友嗣呵呵笑:“怎麽会不关我的事?我抱起来会觉得疙手。”
季微安跳起来泼了霍友嗣一身茶,他打骂:“放你娘的狗屁!”
霍友嗣也跳起来把他压到茶几上:“还是那麽凶,恩?”
季微安闻到一股说熟悉不熟悉说讨厌不讨厌有点欲拒还迎的味道,从霍友嗣的胸口传过来。
季微安憋足了力气,扇了霍友嗣一耳光:“……走开……没力气和你闹……”
霍友嗣抹掉嘴边的血丝,抓著季微安细瘦的一双手腕,哑哑的问:
“你真的病了麽?力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大。”
季微安偏过头去:“你来是做什麽?”
霍友嗣瘪瘪嘴:“上你。”
季微安冷笑:“我在山西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啊?我要是不收那几门小炮,你现在大概只能到山西的土坑里去奸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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