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聂卿!你还不明白么?朕平生恨事,就是那个江山之约!朕堂堂男儿,与你立下此约,实在可耻可笑!事到如今,朕只愿你退出兵权。朕当高位厚币相待,以全君臣之义。” 他口中说着,凝气戒备,防范聂定威忽然出手,沉声道:“你若不肯……就算以你的武功也不能立刻制服我,宫中侍卫随时一拥而上。到那时,我二人君臣之情反而难保。” 聂定威眼中痛苦之意越发难以掩饰,定定神,缓缓道:“原来……昔日的誓约,陛下想要毁弃了。那么,昔日的情意,想必陛下也不要了,是么?” 苏惜欢定定看着他,沉声道:“不错,朕喜欢过你,但那是过去,不是现在。聂卿只要谨守人臣本份,你我君臣之义,便永远不变。至于别的——你不要再想!” 聂定威的表情像是被人狠狠当胸捅了一刀,原本就缺乏血色的脸变得惨白异常,连嘴唇都毫无颜色,轻轻颤抖着,凝视苏惜欢,说:“陛下……” 他眼中光芒跳动,有如两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在苏惜欢脸上,甚至让苏惜欢有了真实的疼痛感,心头也微微刺痛了一下。 他很厌恶这种软弱的想法,于是越发狠下心肠:“好了,朕也乏了,聂卿退下吧。明日聂卿可上奏辞去兵权。” 聂定威嘴唇还是有点发抖,眼中惊心动魄的光芒不住变幻,全身发出格格的战栗声音,似乎一身的骨架都在震动着。 苏惜欢不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发狂,不动声色微微退后一步,劲凝手上,防范他暴起发难。 聂定威显然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戒备和疏离,缓缓闭上双目,凄然一笑。过了一会,睁开眼睛,似已镇定下来,缓缓一礼,说:“微臣告退。” 他弯腰时,苏惜欢似乎听到了骨骼破碎的裂响,或者,破碎的不止那点东西。一种接近恐惧的刺痛令苏惜欢几乎说不出话来。 聂定威挺直了腰,一步一步离去。 他的步伐有些僵硬,身子却挺直得标枪一般,每走一步,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就多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经过门槛时,聂定威一脚踩下去,铁门槛应声塌陷,他却浑然不觉,就这么慢慢地走远了。 苏惜欢静静看着他离去,胸中万千烟云,化作迷茫。 他静静心,本想披阅奏折,却又千头万绪无法定神,在房中烦乱地大步踱来踱去。想了想,传兵部尚书王和来见。 过一阵,王和来了,看到地上可怕的脚印,失色道:“皇上,这是谁踩的?可有惊到皇上么?” 苏惜欢沉沉一笑:“还能有谁?自然是聂王。” 王和一惊,道:“聂王竟然如此失礼……这……” 他见苏惜欢面沉如水,越发料定今日聂王一定大大令皇帝不悦,心下暗喜,试探道:“皇上……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惜欢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烦乱,冷冷道:“王卿身为朝廷大臣,理当持重干练。既然自己都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就回去想清楚了再说!” 王和没想到皇帝今日如此大的火气,碰了一鼻子灰,不禁出了头冷汗,赶紧把话茬过,以其他军国要事相报。 苏惜欢知道他除了和聂定威的私怨,其余事情都处置甚好,向来器重王和,便也不再追究他刚才的言语。 王和本是北地名士,思路便捷,奏事颇为精当,苏惜欢素来喜欢听他的意见。君臣二人细细商议一阵,不知不觉已是天色微黑。 正自说得忘神,值日太监临澧匆匆而入,跪禀道:“皇上,华大人有急报!” 苏惜欢问:“怎么?”临澧额角见汗,垂手欲言又止。 苏惜欢皱皱眉,要王和先行退下,临澧这才道:“华大人放在聂府的探子说,聂王忽发重病,恐怕要不好了。” 苏惜欢心下一凛,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被他衣袍带动,小几顿时翻倒,茶水、奏章散了一地,一派混乱光景。 苏惜欢随即自知失态,按住狂乱的心跳,缓缓道:“聂王怎么病了?可有御医处置么?” 临澧道:“王府的人说,聂王不是病了,是疯了。他武勇无比,王府的人也没办法,只好纷纷躲出来,把门一重一重关上。现在王府封着消息,不肯外传。” 苏惜欢心下一凛,想起聂定威的狂症,一时楞住。他早知道聂定威带着重病,发作起来势若疯狂。只是聂定威在他面前向来温柔无比,便渐渐淡忘此事。想不到今日是自己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昔日杨柳岸碧波底的惊鸿一见,病榻边的誓约,偷偷亲吻的甜蜜,忽然又回到心头。 那时,聂定威曾经那么苍白孱弱地躺在他怀中,迷迷糊糊中低声恳求:“不要走,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得你一个。” 那时,苏惜欢曾经发誓,要一生一世对他好。一生一世,再不要他受苦。 今日,却是自己把他再次逼到生死边缘。 苏惜欢的心头忽然一阵绞痛,狠狠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朕去看看。” 临澧大惊道:“皇上,现在聂王还在发狂,没人敢进去制服他。皇上去不得啊。” 苏惜欢淡淡道:“朕是马上得江山的皇帝,这点风险,怕什么。”想着聂定威不知如何了,心里火烧似的,再难忍耐,匆匆摆驾出宫。临澧无奈,随侍在侧。 经过外间长廊时,看到几个小太监正在白石地面用力洗刷什么,隐约听到一句“唉,白石头沾了血真不好弄干净。” 苏惜欢一愣,觉得不对,叫了个小太监过来询问:“这里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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