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飞没什么心思喝酒,品了两口的威士忌就放下了。他走到老人身边,看他专心鼓弄收音机,不忍打扰。老人停下手里的工作,见任飞盯着自己看,“有什么要帮忙么?这是我的店,有事尽管说?”
“没什么,就想聊聊天,这时候睡觉太早了点。”
“是啊”老人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而已啊!这么早天就全黑了么?”老人若有所思,顿了片刻,“哦,对了,你吃饭没有?”
“还……没有。”任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年轻人啊,身体很重要,不要任着性子来,空着肚子就不要喝酒,而且更不能,为了喝酒而喝酒!”老人刻意把“为了喝酒而喝酒”几个字顿了顿,同时还向门口刚才两个人出去的方向瞄了瞄。
任飞好像明白了什么,“老先生,怎么称呼您呢?”
“姓王。”
“王伯,刚才那两个人……?”任飞欲言又止。
“那两个?人在旅途,各行各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对啦,我都可以做你爷爷了,叫伯伯不大合适吧。如果没吃饭,叫阿萍给你弄点吃的。”老人就这么自顾自的说着,仍旧没有看任飞一眼,手里还是不停的拨弄着收音机,音箱里发出沙沙的声音。“阿萍!”老人往后面喊了一声。
“哎,爷爷!”一个瘦肖但双眼充满灵气的姑娘小跑着从后厨出来,一条蓝围裙上被汤汁油渍弄得斑斑点点,但上身一件白衬衫却一尘不染,干净利落。
“还没收拾好吧?给客人弄点吃的。”老人说着指了指任飞。
“好,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一刻钟不到,任飞面前已经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带着酱汁的牛肉、香酥的鱼排、鲜嫩的小黄瓜、紫甘蓝拌菜,还有一大碗蔬菜汤。人的饥饿感是可以被催化的,前一秒还在嘴硬,后一秒,在美食面前瞬间就会感觉到胃的空虚,任飞顾不了那么多了,在一个陌生姑娘面前狼吞虎咽起来。
姑娘看来是忙得差不多了,坐在任飞对面,整理一堆票据,这样还需要纸质办公的场景,在任飞看来都感觉有点落伍了,不过,这里的每个细节不都是在保留过去的记忆么?木质的吧台、藤椅、挂钟,还有,那台收音机!
“你爷爷常听收音机么?”任飞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好奇。
阿萍放下手里的票据,看了看爷爷,“经常听,不过,只能听到一些叛军的宣传。”
任飞明白了,之前他也听父亲说过,由于传媒的严格控制,叛军为了搞心理战,只能通过这些已经荒废了的无线波段发送信息,虽然,联盟在这方面也有相应的干扰措施,但百密一疏,总会有一些信息传递过来。老人原来还有这个爱好,不过,细说起来,这个爱好有违法的嫌疑啊。
“你们开这家店多久了?”任飞有一搭没一搭的发问。
“大概**十年了吧,我爷爷的父亲开始就有这家店了。我在这儿帮忙也已经三年多了。”阿萍答道。
“住的人好像不是很多啊,”话一出口,任飞又后悔了,毕竟自己初来乍到,这么评论一家几乎可以说是百年老店,并不合适,连忙补充到,“不过这里的特色真的很明显,很有复古的味道。”
姑娘也没有表现得不悦,点了点头,“是啊,生意一般了。爷爷说战争之前这里很热闹。那时候周围的城市都很繁华,来往的人非常多。有时候,一天会有一两百人,前面的院子里会停满各种旅行车,喜欢复古风的人,又都是开着汽油车,他准备的汽油经常就不够用了。每到晚上,酒吧里都坐满了人,他们唱歌、聊天,天南海北的人聚到一起,会交流各种见闻,还有稀奇古怪的故事。有人还会留下照片,经常还会有远足的作家、电影剧组、乐队到这里,有些当时还很有名气呢。”姑娘边说,边露出自豪的表情。
“作家?就像刚才出去那两个人么?”
“哪两个?”姑娘看了看门口,“你是说楼上那两个很强壮的客人么?他们是歌手,不是作家。”
“哦,歌手啊。他们来多久了?”
“前天来的,好像明天要走。”
“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估计就是创作吧。这两天早上他们很早就背着乐器出去了,中午才回来。”
“知道他们准备去哪儿么?”
“可能是北面,我听他们说过一个好像叫凌云镇的地方。”阿萍没有继续说,停了停,把手里的票据捋好,“人在旅途,各行各路。”
这时候,柜台上的收音机发出了声音,虽然伴着沙沙的杂音,但能清楚地听出里面的人声。一个平静的男声,声音浑厚带着磁性,口音很标准,缓慢而有力的说道:“被放逐是一种悲哀,但被禁锢又何尝不是?我们其实同命相连,我们没有互相敌视的基础,没有彼此抗争的理由,我们应当互相视为同胞,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改变我们的命运。被放逐的人想要回家,他们的身体需要休息,被禁锢的人渴望自由,他们的灵魂需要解放……”
其实这样的宣传任飞早就听到过,只不过在旅馆这样的公共场合还是第一次。老人旁若无人的听了一会儿,内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仍然都是饱含“深情”的劝慰。似乎是没什么新鲜感了,老人把电源拔掉,也不再听了。
任飞的晚餐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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