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云闻了这个消息便有愠容道:“魏郎真好薄幸也,既要避去,难道通不得一个信儿。”二娘道:“正在是非腾起,怎好通信,况且此行真是出于无奈,也不要错怪了他。”
又捱了数日,忽传卞须有,被李县尊责了十板,事已停息。方把那鬼胎放下,然以玉卿略无消耗,未知曾去应试否,还是避在别处。娘儿两个终日咨嗟,又苦被那族中子侄,争短争长,分田夺屋,终日吵闹不息。
那卞须有,自被李县尊责断之后,又羞又愤,数日不敢出门。忽见于敬山走至,气愤愤道:“一桩好事却被那瘟官弄坏,难道吾兄就是这样罢了不成!”
卞须有道:“我也仔细思想,别无计策可以出我这口毒气,意欲把那不长进的小侄女,寻一头脑,嫁了出去,然后与那老yin妇,慢慢算账,你道此计何如?”
于敬山拍手大笑道:“极妙!极妙!若不把令侄女嫁出,只怕小魏试后回来,依旧与她走动,不如嫁了出去,倒省是非。近闻戈士云的乃郎断偶,急欲续娶一位,不若老兄主婚,小弟作伐,成了这头亲事,尊意若何?”
卞须有道:“老兄见教,极为有理,只是聘金礼物,俱要送到敝居,行聘之后,就要择吉成亲,烦老兄急就去,小弟转等回话。”
只见于敬山去不多时,笑嘻嘻的就来回覆道:“小弟走去,恰值戈士云桥梓俱在家里,说起亲事,一口许诺。明后日是黄道吉日,就要打点行聘。老兄这里,也须略为准备。”
卞须有满心欢喜,就整治夜饭请了于敬山。
过得一日,那戈士云便把聘礼送过。茶枣聘仪,甚觉轻菲,卞须有也不计论,略略回些礼物,话休絮繁。
又过了数日,卞须有唤那张秀,吩咐道:“你家姑娘,我已做主,许了戈相公之子戈子虚,前日已经行聘。只在八月初五,就要做亲了,你可回来为我话明,与其在家与人私下成交,不如明公正气,嫁了出去,还是美事。须不是我做阿叔的,又要害她。”
张秀得了这个消息,三脚两步,急急回去报知二娘。二娘听罢,气得手脚冰冷,便把卞须有千乌龟万乌龟一头骂一头号天拍地,大哭起来,足足哭了一个时辰。乃向非云道:“闻得戈家亦是旧族,今已行聘,怎肯干休,既被那天诛地灭的弄成圈套,吾儿之意,还是如何?”
非云泪如雨点,呜咽不能出声,又停了一会方才答道:“有死而已,决不从也。”既而进房哭向兰英道:“我之心事惟汝悉知,自与魏郎一见,便以终身相许。不料天不从人,顿遭祸变,岂唯姻好难谐,竟使名居奸媾,然而忍耻偷生者,还欲与魏郎一会耳。今又忽遭此事,料难再延残喘,然薄命之躯,死亦无恨。所恨者唯是前夜与魏郎相会之时再三坚拒,不肯顺从其意。此心耿耿,未免有遗憾耳!”遂命兰英取出金笺一幅题五言古体诗一首留与玉卿,备述始初相会,以至决绝之意。其诗道:
妾本绿窗女,自幼嗜词章;未知惜明月,讵嫌春日长。兄君处西室,妾家在东墙;何意一相见,使妾心暗伤。羡君安“王介”貌,羡君锦绣肠;愿为箕扫妾,终身奉蒸尝。寸心诚已许,尺素始以将;君乃忽遗泄,群丑竟飞殃。岂惟妾名毁,坐作参与商;相见竟无期,相思各一方。池上有并蒂,怜彼菡萏香;不如凤凰鸟,云路双翱翔。既为君所误,揽镜徒悲凉;妾心匪比石,妾志凌秋霜。齑恨没泉路,所以酬恩光;采蘩如肯荐,为妾一涕滂。
非云写毕,细细缄封,付与兰英道:“如魏郎一来,即宜此见付,至此一腔苦恨,还要仗汝细说。”
兰英劝道:“姑娘暂省愁烦,且再从容两月,慢慢的另为商议。”
不觉光阴迅速,忽又是八月初三。非云泪流满面,泣向兰英道:“如今一死,再迟不得了。只是我死之后,汝若奉侍二娘,晨昏定省须要与我一般,则我虽死亦暝目于泉下矣!若那魏郎试后回来,我前日叮咛的说话,切须牢记在心,为我一一致意。”
兰英只管点头,哀咽不能成语,遂抱头相向而哭。忽值二娘趋步至房连声唤道:“我儿且不要哭坏了身子,那魏郎已到南京,特着便人寄得一封书信在此。”
非云忙以罗袖,拭干双眼,取书拆开,从头至尾念了一遍,喟然叹息道:“好个自在的话儿,若使捷后回来,只怕要索我于北印山上了。”便向兰英道:“若那寄书的,还在外边,你可请他进来,坐在屏外,等我还要细细的问他。”
原来丘慕南刚到一日就把书信投递。看见兰英出来相请,便即随后走入,非云立在屏后,响响的问道:“请问尊容贵居,还是本郡,还是金陵,怎得与玉卿相会?重烦寄来。”
丘慕南便把自己住居,并玉卿借寓,以至到松江买布,前后缘由,备述一遍。非云叹息道:“原来与魏郎亦是萍水相逢,暂有宾主之谊,纵把苦情相告,也是枉费唇舌。”正在俯首沉吟,丘慕南亦启口问道:“不知宅上与魏相公是何至戚,有何事情,不妨细说。”
非云便向兰英道:“这件事教我怎好启齿,你可为我婉转代言,设或有甚救搭之处,也是一条生路。”
兰英遂即出告慕南道:“我家姑娘,当先相公在日,曾与魏宅指腹为姻,只因魏相公二亲早背,所以蹉跎下来,未曾行聘。不料前月赴试之后,突出族中有一卞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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