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在蓝天里御风而行。
单那姿态就令人羡慕。
她自小体弱,出入极为注重保养,鲜少有这么恣意的时候。
“我想我听从大嫂的建议选了圣约翰大学是对的。”她望着窗外说,“这才刚开学,我已经在学校里遇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比如这个虞红豆,虽然才见了一面,但我老觉得她是个很幽默的人,可惜她跟我不是同系,又比我高一届,不然我很快就会交一个新朋友。”
一扭头,见哥哥正摸着下巴研究报纸,不由有些生气,微嘟了嘟嘴:“哥,原来你都没听我说话。”
贺云钦收起报纸,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听了,怎么没听?这位同学跟你不同系,姓虞,叫虞红豆,很幽默。”
又故作正经问:“有你二哥幽默吗?”
贺竹筠捂着嘴笑了起来:“没有。谁也比不上二哥。”
贺云钦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想结交朋友也不急于一时,上了大学,有的是机会认识新同学。平时除了上课,各类活动也多,有你感兴趣的,尽管去参加就是了。比如这周末新亚茶社会就有一个活动,邀了我去,你有没有兴趣,要不要跟哥哥一起?”
“好啊。”贺竹筠想了想又道,“哥,对了,你回来以后收了那么多聘书,最后为什么偏偏选了震旦大学?今天我听大嫂说,在这些学校里头,震旦的工程学可不算顶尖的。”
贺云钦慢慢收敛了笑意,盯着贺竹筠看。
贺竹筠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惹毛了哥哥,但她从未见哥哥在自己面前生过气,被贺云钦这么静静看着,并不害怕,只纳闷地回视:“哥,怎么了?”
贺云钦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没事。震旦大学工程学名声不算顶尖,却也委实不差,而且平时课时安排少,清闲,方便我谈恋爱。”
贺竹筠脸一红:“哥你有点正经样子行不行,你要是真谈恋爱了,怎么会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贺云钦双手插在裤兜里,回答得很敷衍:“也许哪天就能领回去一个了。”
贺竹筠撇撇嘴,哥哥顶爱拿她开玩笑,这些话半真半假的,她一句也不信,倾身把二哥的衬衫衣袖扯上一点,她低头看他的腕表,才五点:“哥,一会回了家,你帮我仔细挑几样礼物,我想拿到学校去送给系里的先生们。”
贺云钦讶笑道:“家里那些东西无非是些金银玉器,送先生们可不合适。”
贺竹筠没顿时了主意:“那送什么好?”
贺云钦说:“我那有些德国自来水笔,还有一些锡兰买的珐琅书签,你拿到学校去送人。”
贺竹筠想了想,深觉这种礼物既体面又不突兀,高兴道:“还是哥哥心细。”
贺云钦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往后多在外头认识新朋友,不要老闷在家里。”
贺竹筠虽觉得哥哥这话似乎意有所指,仍点点头说:“那是自然。”
第6章
红豆到了家门口,下车跟彭裁缝和彭太太打声招呼,推着脚踏车往楼内走,尚未来得及拉门,忽觉车身一轻,回望一眼,原来是住三楼那位向先生回来了,想是见她推自行车有些吃力,随手帮她一把。
她忙笑道:“谢谢向先生。”
向其晟点了点头,擦过红豆身畔,飘然走向门廊深处,他这一动,头上中分着的头发不小心跌落一缕到镜片前,他似乎也恍然不觉,连手都未抬。
红豆目送那瘦削的深蓝色背影远去,无所谓地耸耸肩。向先生向来是这样,一身的诗人气质,常年郁郁寡欢。
听说他在震旦大学任教,教的是文学,早年间在英国留洋,回国后发表了不少诗和文章,红豆在学校图书馆借书时,有幸在杂志上拜读过几篇。
其中一篇痛骂鸦片和妓女生而为人,却行狗彘不若之事,两者皆为世所贱,是社会亟待解决的毒瘤。
由于这篇文章观点极端,给红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按照她原先的设想,邱小姐搬进来后,向先生会因为耻于邱小姐的职业,立刻搬离此处,不想竟彼此相安无事,一住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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