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咬着薄唇,思前想后,泪痕已经被冻冰了。
“乔大娘。”小姨跑到乔氏跟前,低着头看着我黑亮亮的眼睛,委屈着:“我错了。我这就跟您走。”
“这就对了。”乔氏变脸极快。“腿脚麻利点,六奶奶等着呢。”
“嗯。”小姨像下了什么决心,重重的点了头。
“就是她吗?”六奶奶乐开了花,踏着小碎步走近小姨抱过我。
六奶奶玉蝴蝶是个戏子。一年前那身段、那嗓音在焱京可是家喻户晓。风月场走累的人,停下来选了最佳的落脚处。现在是凉府最得宠的姨奶奶。所以七小姐凉诗琴的百日宴操办的甚是热闹,给足了六奶奶面子。六奶奶这位风情妇人也成了凉老爷出去显摆的谈资。尤其是她的一双桃花眼,朵朵生情。凉老爷每每看着都觉得自己的魂被勾了,心甘情愿的为之抛掷千金,冷落其他莺莺燕燕。
六奶奶虽然年纪小,但是唱尽了世间冷暖,看透了人心狡诈,不得不为自己才出生的女儿筹谋。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世安好,无灾无难。尤其是六奶奶才进凉府便受尽了各种明枪暗箭。凉府家大业大人多,人心却极小,自凉诗琴出生那一刻,六奶奶虽每日听着大家的好言相送,但是心底里早就开始为她的宝贝女儿思虑,听了乔氏的话,现在是极满意地看着我:“真是个水灵的女孩子。配诗琴正好。”
诗琴,凉诗琴,正是凉府的七小姐。比我略大百日。
乔氏靠近小姨碰了下小姨的手臂,小姨才勉强地应了声:“谢六奶奶夸赞。”
“好,很好。”说着六奶奶就将手里的我递给了奶妈子。
小姨心头一颤,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夺回却被乔氏按住。小姨只能低头蹙眉,暗自咬着嘴皮,忍着心头沁血之痛。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世无忧,平平安安。可惜,小姨什么也做不了,滚辣的泪珠子在眼眶里绕。
六奶奶拍了拍衣袖坐回了椅子上审视着小姨。
饥饿难耐的我顿时爆发了“哇哇哇。”手脚并用,告知他人我要喝奶。
“声音还真大。怕是饿了。以后她就和诗琴一个奶妈子。”六奶奶端起茶杯,仪态端庄。自从进了凉府,六奶奶便一改从前的fēng_liú模样,一本正经的学着其他姨奶奶,做一个十足十的主子模样。
奶妈子解开自己的衣衫就开始喂我。找到食源,我迫不接待的开始吸允,声音也安静了,动作也消停了。
小姨听得心疼却又看见我乖乖的在别人怀里进食。想及自己,小姨纠结了心开始慢慢释怀。没有什么比当下让我过活更重要的了。
六奶奶看出了小姨的心思,安抚着:“你放心,我是不会亏待她的。诗琴有的,也少不了她的。紫鹃。”
六奶奶的心腹丫鬟紫鹃抬着木盘走向小姨。
“生死契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就签了吧。”六奶奶将青花瓷茶杯放在桌上,看也不看小姨,说的及利落。
小姨听得及难受,好似自己在油锅里翻滚。
等得不耐烦的六奶奶瞧着指尖的蔻丹,余光瞥了乔氏一眼。乔氏身子一颤,立马鼓动着拖拖拉拉不肯拿笔的小姨打着圆场:“我们下人哪识得几个字呀。六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识字更不会写字,不如就按个手印。六奶奶您看?”乔氏恭敬有礼。
六奶奶秀眉一挑,颔首。
乔氏立刻掰出小姨缠在一块儿的手指,拉住小姨的大拇指就往朱砂里扣。小姨疼得心慌,才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淌。乔氏视而不见又拉着小姨的手指重重地压在生死契上,方才舒了口大气,大功告成才松了小姨的手。小姨则咿唔出了声,看着指头残留的红就好似心头涌出的血,眼眶也红得滴血。
白纸黑字再加一抹红。我的一生就注定了,注定了和凉府的七小姐----凉诗琴,纠葛不清的一生。
不想看见哭哭啼啼的人,晦气。六奶奶偏过头,用绣帕捂着鼻翼,语气也不再温和了,立马下了逐客令:“我的身子乏了。”
不等说明,乔氏就会意地拉着小姨向六奶奶卑躬屈膝道:“我们就不打扰六奶奶歇息。”
可惜小姨一双哭红的眼死盯着我不肯移动。乔氏使劲的拽住小姨往外拉。小姨还想说什么却被乔氏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不敢造次。
久逢甘露,我现在只想填饱肚子,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看着小姨即将离开,六奶奶突然出了声:“有名了吗?”
小姨挣脱乔氏的束缚冲到六奶奶的面前,低着她卑贱的头,郑重的说道:“更衣。她叫更衣。”
六奶奶得看出小姨眼里的诸多不舍也就顺了一个小姨的心愿:“更衣。那她就叫更衣吧。”嘴角却是明目张胆的挂着鄙夷。
我只是个下人,有个名字就不错了,谁还在乎我姓什么。从此,我以更衣这个名字生活了一辈子。没有姓,我不知道生父是谁,只知道在厨房有个远方亲戚,我管她叫莲姨。
莲姨感激的向六奶奶做了个万福,噙着泪水看着我还在吸允,千分不愿万分不舍的跟着乔氏离开。
看着人走出了洞门,远了,紫鹃才关上了门,抱出摇篮里的凉诗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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