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后来,竟带了几分委屈。薛挽香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咬唇看着手里的茶盏,脸上薄红。过了一小会,她回过味来,心里低低一笑,望着苏哲道:“你这是……在和一个三岁小儿吃醋?”
!!!
“什……什么醋!”苏哲炸毛,几乎跳起来,脸蛋红的飞快,气呼呼的道:“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薛挽香眼里弯了笑,伸出一段青葱般的食指,在脸蛋上刮了一下。
一路再无别话,马车走走停停,约摸七八日,便来到一座小城。苏哲与薛挽香商量着在此休整一日,再给车夫添些银子,请他驾车送她们到梓阳。
梓阳城离此地不过百余里,车子行得慢些,三四日也尽到了的。
到客栈时正是日暮时分,苏哲和车夫谈拢了价钱,把厚重的行囊留在了马车里,只拎着随身包袱进客舍,俩人略做梳洗休憩,随即下楼用膳。
小城四周水系环绕,有良田万顷,各色蔬菜瓜果品类繁多,算是梓阳城的附城。客栈不大,却是多年的老字号了,厨下菜肴做得地道,故而大堂里已坐满了人。
苏哲和薛挽香略等了片刻,店小二过来引着她们在沿窗的一张桦木八仙桌前坐下,便熟练的报了一串菜名。
掌柜的身后挂了一溜儿水牌,苏哲目力好,隔着整个大堂望去,第一张水牌上写着“剪云斫鱼羹”,想是大厨的招牌菜,第二张写的是“虞公断醒”。
苏哲想着薛挽香素喜品鱼,她指着水牌道,就要这两个。
店小二一愣,看向一旁的苏夫人,眼里有几分求助。
薛挽香在桌下捏了捏苏哲的手,浅笑道:“我虽喜欢吃鱼,可也不能一桌子都是鱼呀。要剪云斫鱼羹就好,再添个龙井竹荪。”
苏哲方知道,原来“虞公断醒”也是鱼菜。
等小二哥打着千儿走了,她托腮问道,“虞公断醒”这名目,可有什么说法?
薛挽香随手斟了两盏茶,一盏推到苏哲面前,一盏捧在手里,眼中似笑非笑:“这是个古方菜色,听说南北朝时便有了,相传是南齐祠部尚书虞悰所创制。虞公擅煨鱼,常有人寻其方,虞公皆一笑回绝。有一回齐武帝酒醉,虞公做此鱼为武帝醒酒,武帝甚喜,将做法带回了宫中,给御厨烹制,慢慢才流传了下来。所以取名,虞公断醒。”
“此鱼能解酒”真的,苏哲的关注点,总是很偏。
“齐武帝也曾这般问虞公。”薛挽香转着茶盏逗她:“你既喜欢,不如换了这道鱼菜尝尝?”
“此刻不曾饮酒,何用断醒。”苏哲两腮鼓鼓的想了一回,还是好奇:“你先说,它为何能醒酒?”
薛挽香见她两眼放光,盛满了孩子气的好奇,抬手在她脸颊上一掐,方笑道:“因为这是一条醋鱼啊。”
苏哲眨眨眼,语气有些儿试探的味道:“你是说,它用醋做的?”想想不对,又问:“虞公也是这般回答了齐武帝?”
薛挽香实在忍不住笑,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掩着唇,眼眸都弯成豌豆了。
店小二举着漆盘送菜,再取两只碗,给她们盛了汤。一道剪云斫鱼羹,红红绿绿,做得煞是好看。
赶了一天路,难免饥肠辘辘,苏哲夹起一块鱼腹放到对面的小瓷碗中,见薛挽香抿唇一笑,才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夜里各自洗漱毕,苏哲盘腿坐在床沿,秀气的眉头微皱着,百思不得其解。
薛挽香摘了玉簪和耳珰,回头看她一眼,吹熄了灯烛,钻到床榻上。
苏哲躺了一会,翻身侧对着她,问道:“齐武帝问了虞公之后,虞公怎么回答?”
昏沉的夜色中薛挽香目光微凝,见她还在纠结这事,又颇有些无奈。
苏哲蜷过去,在棉被子底下拉她的手,许久未曾有过的撒娇:“说嘛。我想知道。你不说,我睡不着。”
薛挽香嘴角弯弯,忍着笑道:“虞公说,只因它爱喝醋,生来就能醒酒啦。”
苏哲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呆萌萌的平躺回去。薛挽香将被子拉高,预备安寝了。苏哲忽然翻过来,一只手圈住她,恍然大悟中做出凶巴巴的模样:“薛挽香,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在笑话我爱吃醋!”
呀!她反应过来了!
薛挽香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委委屈屈的道:“岂敢骗你。虞公真是这般回答君王的。不信,明日你去书肆问问。”
苏哲圈着她的手往下滑,撩过她的腰间,作势哈她:“我不信。你肯定在欺负我!” 她说着扑上去压着她,指尖在她腰上做乱。
薛挽香素来触痒不禁,苏哲的手只轻轻划了两下,她已笑得微喘,捉了她手腕道:“不……我没有……嗯……哈哈哈……苏哲,别闹……”
苏哲手上不停,薛挽香已经整个人都藏到了她怀里,笑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忙抱紧了她求饶:“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便是。”
苏哲果然停下攻势,半伏在她身上,看她怎么说。
薛挽香双颊通红,气息尚促,她一手揪着她衣襟,一手按住身侧的手,确定苏哲不动了,才憋着笑道:“虞公说,诶呀,君王啊,这条鱼是我府里养的,每日里我都拿了鱼食喂它,那日我恰巧带着三岁的孙儿在池边观鱼,喂了我孙儿一口面馍,下人来报说您醉酒在席,这鱼听了即刻从池子里跳跃出来,愿做成鱼羹,与君王您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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