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黯淡的火光摇曳了两下,很快窜高成一道小火苗,京墨往后退了半步,避开生起的烟雾,随即便拖过旁边的凳子坐下,一手撑在桌上。
待京墨坐定,床上躺靠着的人也起了身,也开了口:“你倒是比我这个主人还自在些。”
小屋的主人声音沙哑,昏暗的灯光照过去,隐约看出是个散发的男人,脸色因为光影的缘故显出几分阴鸷。
京墨不为所动,只是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四下打量了一番这简陋的小屋。
“怎么,哑巴了?”主人冷笑道,“百部的军师大人,听说不是挺能言会道的吗,还是说被白英那个结巴传染了?”
听到白英的名字,京墨的眉头才轻微地跳动了两下,敲着桌面的指尖蓦地悬停在半空,片刻后又悄然落到桌面上。
京墨将视线转回去,落到屋子主人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久见了,二殿下。”
听到京墨口中被咬中的“二殿下”几个字音,屋子主人脸色又深沉了几分。
“你敢一个人来见我,胆子还真不小。”白蔹冷笑道,“这么笃定我不会杀你?那我还真是高看的你的智谋了,看来也没有吹嘘的那么厉害。怎么,靠着白英那小丫头的施舍,也跟狗似的舔得这么忠心吗。”
京墨表情不动,仿佛听不出白蔹话中的讽刺,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白蔹说完,才慢条斯理地接上话。
“二殿下为何笃定我是一个人来的呢?因为一开始便有人跟着我,看到我让阿霜留在二里之外吗?”京墨顿了顿,浅笑着抬头,“但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呢?或许我早已让人暗中埋伏好,二里地的范围,况且这地方又不算繁华,找起来并不难。我要是不能回去,必然会有人找上门来。到时你们即便想跑也未必敌得过一国之力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殿下如何确定你是那只黄雀呢,况且莫忘了,树下也有弹弓等着呢。”
白蔹脸色明明灭灭,似乎在思考京墨话中的真伪。
他是个谨慎的人,却也不怎么愿意承认京墨拥有足以算计他的能力。
一阵寂静之中,唯有蜡烛的火光摇曳,偶尔响起几道爆裂声。
静默半晌,白蔹才再度开了口:“你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了?且不说那群人存不存在,我要杀了你是易如反掌的事,你以为光靠二里之外的人真能救你?我劝你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
“无妨,京墨贱命一条,就此结束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
京墨微垂着眼眸,目光落到自己苍白的指尖,停顿片刻,她又抬起头,看着白蔹微笑,一字一顿地回答他。
“如今天下已定,阿英的位置已稳,想要撼动并非易事,我已了无心愿——我耗得起,只是二殿下名不正言不顺,不知你是否赌得起呢?”
白蔹盯着浅笑的京墨好一会儿,初时脸色阴沉,而后忽地一笑。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了你的那些鬼话?”白蔹冷笑道,“不过信口胡诌的胡话,竟然还真以为能唬住我?”
“我说了,信不信,由你。”京墨不为所动。
“哈,照你那么说,我岂不是更应该直接杀了你?”白蔹跳下了床,一步步走向京墨,“反正怎样都有可能死,倒不如赌一把,先把你解决了,也好有人陪我。九泉之下有仇人与我陪葬,我也可瞑目了。”
京墨不言不语,也不闪不避,只是静默地坐在原处,直到白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我可没忘了,当年是你害我到如此地步。”白蔹发了狠,语气都沉下了几度,“当时我就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定要爬回来亲手杀了你——”
一双手扣在京墨的脖子上,她被掐得后仰,呼吸困难,眼角都控制不住地泛红,只是神情依然是平静的。
直到白蔹下一句话在漆黑的深潭中投下一颗巨石,才让那双眼泛起涟漪。
“对了,也不止你,还有那对假仁假义的夫妻,还有白英——你们这些家伙欠我的,我一定都会拿回来,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把你们一起拖下去!”
“......我知道……所以……”京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这一回……你就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京墨从袖中摸出了一把短匕,猛地向白蔹的手腕扎去,然而因为窒息脱力也只划开了一道浅口。
随后随着“哐当”一声,她手中的匕首也因为抓不稳落到了地上。
京墨的目光闪了一下,似是有点可惜——
那可是白英送给她的礼物。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真是笑死人了,还以为你这小丫头片子有多能耐,也不过如此而已,愚蠢!”
“你好像真的很恨我啊……”京墨无声地张了张嘴,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中隐约带上几分快意与笑意,“只是有什么事为什么非要动手呢……..”
白蔹手腕上被划开的伤口渗出血来,只是并不深的伤口却许久不见止血,依旧不停地往外滑落着血滴,一直落到地上,聚成了一小滩。
被愤怒与快意支配的白蔹并未注意到血的颜色逐渐暗沉,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血已经彻底变为了黑色。
“你这个疯子!竟然下毒?!”
白蔹脸色惊疑不定,他虽知道京墨会用毒,却也没想到京墨竟然真的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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