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嘿嘿,有福就好。”说完看看守忠,疑惑地问,“你一个儿(自己)来了?兄弟媳妇儿呢?留的归绥了?”
守忠一听,笑也没了,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都跟大哥说了。说完他摇着头叹气说:“大哥,你说我这,在这女人上就走(这么)不顺呢!”
守义掏出一根烟递给老二,给他点上,又给自己点上一根,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一口烟来,这才说:“老二,不是我说你。头回那个就不提了,咱妈做得确实有些不好。可你也不能就去了那种地方(妓院)寻开心,那是好人去的地方?这不里外惹上事了?这日本人占了就祸害人呢!你看看有多少抽大烟赌钱嫖媳妇儿(**)的?把好人也弄灰(坏)了!虽然这回女人没了,孩子也没了,可也正好离了那灰地市(坏地方)。也不能算一件坏事。下回再要娶的时候,可得慎重,不能信马由缰的了。”
守忠听了虽心里为嫣红辩白:最起码她对我还是挺好的。可这祸事也确实是因她而起,守忠对着大哥点点头,说:“大哥说的对。大哥比我经见的多,往后多提音(提醒,建议)着,我听你的。”
守义听了摆摆手,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说:“不用不用!你念的书比我多,按道理比我见识远。咱们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保住了命就是好事,别的你也别多想了。过上一半天,跟着我拿了皮子进山去。”
“好!听大哥的!”守忠看着哥哥用力地点点头。
芸香买了肉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包了饺子,兄弟俩边吃边聊边喝,直到四仰八叉地醉倒在炕上。芸香收拾了这残羹剩饭,费力地把他俩拉得躺正了,盖上被子,悄悄地下去依旧和李大娘睡了。
两天后,这群男人又收拾好包袱准备出发了,守忠也和大哥一起,打扮成皮货商人的样子,把捆好的皮子装在栓在门外的骆驼、骡子和驴身上,牵了往大境门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盘检的时候,守忠紧张地心慌起来,看见大哥神态自若地走过去,掏出一张通行证来,又悄悄塞了点钱,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他不解地问大哥:“咋这么容易就出来了?我还当得盘问一气呢!”
“盘问啥?张市这地市,遍地都是买卖皮子的,盘问谁去?日本人的税重,查的严了,没人跟这儿买了,他敲谁的税去?”旁边一个拉骡子的汉子插嘴。
“差不多。再说这守门的是汉奸伪军,也不想多得罪人,这跟前除了我们,八路、胡子、马贼,啥人都有!他也不想得罪人,要两个钱就完了。”守义把通行证装好,慢慢跟他解释。
一队人拉着牲口,上了元宝山,又一直往东北面走去。到了野外,守忠才发现草已经长了很高了,嫩油油的,远处的草原上星星点点的,好像有人在放牧。青草这样鲜嫩,馋得这些牲口老低下头偷吃,这些个人又是抽又是拽的,可就是不好好走。守义扠着腰站在前面吆喝一声,这些牲口都停下了,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他甩了下鞭子,说:“你们这些个灰鬼!我看是伺候得桃歪了嘴了(过分了)!再偷吃,都给把嘴套上呀!说好回去给吃麻绳(一种喂牲口的料)呢,咋?不想吃了?”听了他这么说,骆驼先低下了头,骡子“咴咴”地喷了两口气,摆了摆脑袋,可是驴子却还龇了龇牙,竖起耳朵,抬头“嗬儿忽——嗬儿忽——”地叫了两嗓子,这下旁边的一众人笑得打跌,齐骂:“数它灰!”
守义一脸严肃地过去拍了驴子一把,又凑到耳朵跟前悄悄说:“行啦!回去给你再加把料豆!甭出(洋)象了!”这毛驴倒也听话,就了儿(立刻)错了错前蹄,昂首挺胸地往前小跑了。后面骆驼和骡子紧跟了就跑起来,这下一群人又是发足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赶上,就见跑在前面的毛驴原地转着圈儿地撒欢,守义跑上去,拉着脸狠狠屁股上拍了一把,这才挺挺儿的不闹腾了。
这一幕把守忠看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旁边刚才插话的汉子笑着拍拍他肩膀,说:“看傻了吧?嘿嘿,这群牲口就听你大哥的,他每天当媳妇儿地掇论(伺候),还跟呱嗒着,病了伺候着。我们都说好亏(幸亏)你嫂子不知道,知道了,那还不得吃醋?”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守忠听了也是苦笑不得,大哥还有这样奇怪的一面?平时多的话也没有的人,每天都跟牲口呱嗒,真也红火(有趣)!他这样想着,不觉落在队伍后面了,忙往前赶了过去,渐渐走进一片树木茂密的大山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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