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在家里把药煎好喝了,坐在炕上,看着这虽说住了不长时间,却充满温馨的小屋。陈设虽说简单,但是也是有家的样子,每天自己在家里洗洗涮涮,打扫打扫,收拾收拾,为守忠做好饭等着他回来,小日子过得平常而窝心,想到这些嫣红轻轻地笑了。
要是孩子生出来,这屋里肯定就热闹起来了,有哇哇的哭声,有咯咯的笑声,慢慢地他会爬了,会走了,会跑了,会叫“妈”了……嫣红轻轻地抚着肚子,想着孩子的模样,是像自己多些还是像他爹多些?哪样都好,肯定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这时,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可恨的老鸨,赎了身都不放过我!难道当了婊子就一辈子都是婊子?难道我就不能好好活一回人?可恨的日本人和那狗汉奸,都死过一回还不够?非要把人欺负的不像人不像鬼?可恨的自己,没事非要出门看什么戏?招来这劈天的灾祸!可怜我从小没了爹妈,被卖了东家卖西家,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顶着“嫣红”这婊子的名字枉活了这些年,好容易有个人把自己当人看,也活得有点活人气了,怎么就不行了?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可恨的老天,有多少可怜的人没吃没穿,像猪狗一样被赶来赶去;命像草一样不值钱,有权有势的老爷想要就要?!不能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得逃,得跑!她忙把自己不多的几件衣服收拾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简简单单绾了个小包袱,急切地盼着守忠回来。
守忠坐了车飞快地赶回家,一路上认真地思考,“是这样现在就走?会不会被起了疑心?那该怎么走呢?……”到了家,他三两步走到门前,拍拍门,门开了,就见嫣红眼睛红红的,看着是哭了很久,叹了口气,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说:“这样可不好。我听说怀孩子时候不能哭,看生个夜哭郎的!红姑,咱们不能在这儿住了。”“得逃!”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说完一齐看着对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起来。
嫣红掏出帕子给守忠擦擦,问他:“你能跑?跑了差事呢?”
“早就不想伺候他了!一天被人‘汉奸、汉奸’叫的,你当心宽的?他们这是想要你的命呢!愣乎乎地在这等死?”守忠也给她擦干了眼泪。
“要命?不是唱一段就完了?”嫣红疑惑地看着他。
“我正好偷听着了,绝对不能去。去了就是个死!”守忠看了看嫣红,挑起了眉毛,“你不是想挣这钱?准备去呢?”
“谁想去?那老鸨的话向来只能信一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去,你要是让我去,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守忠紧紧握住嘴。看着守忠变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许说吊死这样的话!记住!以后也不许说!”守忠红着眼睛吼道。
“不说!我嘴欠!不说了!你别这样,吓得慌……”嫣红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后挪,“好哥哥,你饿了不?我给你做饭去,想吃啥?”
守忠一个箭步跨上来,一把揪过嫣红,搂在怀里,哭着说:“不许吊死!我怎么能让你死呢?这次说啥也得一块儿!咱们一起逃!天地这么大,就不信活不了人了!不许死……”嫣红一下也不敢动,知道他是想起了宛瑜,心里也是一阵悲苦,慢慢地环住守忠的腰,抱在了一起。
过了许久,两人才渐渐松开。守忠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到了炕上的小包袱,苦笑了一下,问嫣红:“你都收拾好了?”
“嗯。咱们这就走吗?”嫣红觉得脸红得发烧,心也跳得特别快。刚才搂得太紧,勒得都有些喘不上气来,这位姐姐真是好福气,能被男人这样稀罕着,死了也甘心。
“现在还不能走。这就跑了肯定回起疑心,估计跑不了多远就被逮住了,到时候咱俩还有孩子就都没命了!”守忠上了炕,拉上帘子,又瞅了瞅外头有没有人。
“那,那该咋办?”嫣红一听着了慌。
“这样,明天走。不过不能一起走,”守忠叫了她一起上炕商量,“你不是说那个老鸨明天要送东西来,要是现在走了,明天她一来不就知道了,那德王府的人肯定要追,就跑不成了。”
嫣红点点头,说:“那不一搭走,我咋走?”
“明天王婆子来了,你就装作喜欢的样子说我同意了,再使劲把时间往后推,就说身上不舒服,能推多会儿算多会儿。然后就假装去回春堂抓药,晌午的时候在火车站的卷棚碰面。你最好换换装束,好让人认不出来。”守忠一步一步布置好,安顿嫣红,她一边听,一边默默记在心里。
“那你呢?你咋办?”嫣红见把自己安排妥当,又为他担心起来。
“我好说,这几天外头游击队闹得正红火。人们都不想下去,我去。正好有了由头,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跑了。”守忠说完也笑了,“等咱们到了大哥那儿,他们估计也还不知道呢。”
“好!真是好计!这回就让她王妈妈拆了招牌,看她再害人!”嫣红拍着手也笑了。
两人一夜安睡无话,养足精神准备逃出这充满灾祸陷阱的厚和城。第二天一大早,守忠收拾好自己随身的东西,又嘱咐了嫣红,便出门了。嫣红特意装扮了一下,等着老鸨的到来。直到太阳上得老高高,才听见有人的脚步声“稀里哗啦”地进了院子,嫣红正要起来开门,又坐下不动声色,拍拍自己跳得通通的心口,“千万沉住气,别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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