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昭已经开始有些心慌了,眼见天色渐黑,而在这连绵的山岭依然找不到可以勉强看起来象路的地方,举目所见皆是参天古树,所听皆是野兽咆哮,飞鸟耸惊。
这山竟似一个天然的谜魂阵,每一处除山岭起伏略有不同外,其余竟难辨差异,虽说日月星辰皆可指引方向,但这整整一日的朝南而行,似乎却并没有看见又一村。
入夜之后的森林危机四伏固然叫人烦恼,但更叫沈希昭不安的是不知何时会追上自己的杀手,他的心底被悲愤充斥着,不甘心这样丧命于此,却又对这似乎主宰命运的天地有种说不出的愤恨之意。
他不敢想,一想,那愤意便臆满胸腔,阻塞得他想哭想吼叫想发泄,这命运怎地是这般模样。但这寂寂的从林,轻捷奔跑的野兽,却是一点也不会理解他心意的了。
沈希昭已经有些绝望了,这一天不知经过了多少地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掩藏行迹,内伤因为疲劳牵动,隐隐待发。入夜后毒蛇猛兽出没,以他现在的体力,他可以躲避多久?可以搏杀多么?更惶论那些追兵了。
他终于停下脚步,倚在树上叹了口气,愤意慢慢散去,便是心灰,抬头看看天色,月明星稀,乌鹊可曾南飞?
便在抬首胡思乱想间,倏然却看见向南几里处袅袅升起的烟,这,这并不是报讯的烟箭,竟却似故乡村庄里升起的炊烟?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这深山之中,莫非还住得有人,难道是什么山精鬼魅?
惊疑继而是好奇然后是侥幸之以,他倚在树上想了许久,狠了狠心,横竖也是这样了,不如去瞧瞧,若能得个安全的落脚之处,好好调息休养一夜,说不定明日便还有一线生机,那么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当下不再犹豫便向南行去。
好在有那缕炊烟始终不绝,这让他没又乱了方向,约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见林中豁然开朗,方圆数百丈的地上显见是大树被伐,然后搭成几间木屋,那炊烟便是从那木屋中升起,走得近来,隐隐还可嗅到米饭香味,他不禁咽了口馋涎,仔细打量眼前情景,只见那几间木屋似乎搭建得极好,屋顶细细的还铺了稻草,窗外悬了风干玉米腊肉等物,屋子用篱笆围住了,屋前空地种了许有菜蔬,青菜萝卜不一而足,还搭了木架,攀爬着瓜豆葡萄等物。
沈希昭心中大定,眼见如此屋宇,显见得不是追杀自己之人所设之局,否则短促时日,哪能如此安排,只怕居者是位因时势纷乱,隐居在山中的高人。
当下不再犹豫,走去轻扣柴扉。过不半响,柴门开启,却是一个女子,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个青年男子,不禁微微一怔。
一时间沈希昭也微觉尴尬,只见这女子作妇人妆扮,年纪三旬以上,容貌清秀,却也只三分颜色,但气度高华,虽荆钗布衣,却难掩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风华。当下讷讷道:“夫人,恕在下失礼,打扰清静!”
那妇人道:“公子有礼,怎地此时还在山中徘徊?”
沈希昭道:“在下沈……沈希昭,湖州人氏,今日进山迷了路,寻不到出山之路。乞主人收留!”
那妇人又打量了他一眼,想了一想,侧开身子,说道:“你进来吧!”
沈希昭微一犹豫,还是迈步入屋,这间屋子想是做厅堂使用,甚至宽敞,虽颇见简陋,但却收掇得十分洁净爽利,屋中桌上油灯早燃,虽稍嫌昏暗,但于视物却是无碍,桌上犹自摊着一本书卷未合拢,瞥见内容,却是《易经》。
沈希昭不禁在心中啧啧称奇,这女子极像大家官宦的夫人,步履虽然轻盈优雅,但显然是没习过武功之辈,如何却敢在这深山之中居住?又如何敢接纳自己这样一个风尘仆仆的异性男子?
那妇人扫了扫木凳,请了沈希昭坐下,又奉来茶水,歉然道:“寒舍简陋,有辱公子。”
沈希昭甚是不安,道:“在下失礼,夫人是一人独居山中么?”
那妇人向内室看了一眼,道:“不止,还有贱妾的妹妹。”
沈希昭忍不住奇道:“你们两个娇弱女子,如何敢独居这深山之中?”
那妇人淡淡一笑,道:“寒舍虽陋,足以避风雨,若说猛兽之险,未必及得上人世间人心险恶。”
沈希昭见她谈吐清雅,颇为不俗,又道:“请教夫人贵姓?”
那妇人略一沉吟,道:“贱妾娘家姓赵,亡夫的姓氏那却也不必提了。”
沈希昭见她如此回答,不觉一怔,须知自古女人出嫁便随夫姓,即使是孀居后也冠的是夫姓,哪有她如此夫亡之后便又回原姓?但初次见面,却也不便相问。当下道:“楚夫人,在下不知道夫人孀居,实在是冒昧了,今晚还想请夫人收留在下在屋外檐下暂居一晚,明日便行告辞。”
那楚夫人摇头道:“这也不必,林中夜寒露重,屋子里有空屋稍一拾掇便可居住。我瞧公子腰佩长剑,必是慷慨游侠,何须如此拘礼?”
沈希昭脸色微红,道:“却是怕有损夫人清誉。”
那赵夫人淡淡道:“我若非畏惧人言,何必居住于这深山之中,若居于这深山之中,却又何必在乎那许多?礼教为世人所设,我现在却已非世人。”她顿了一顿,又道:“深山之中,只有些粗茶淡饭,公子暂且委屈了。”说话间,已起身去厨房抬了饭菜出来,只是一碟素炒小瓜,一碗菜汤,两碟咸菜,一锅糙米饭放在桌上,又进屋中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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