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去肩头重量,男子灵敏隐藏至周旁暗处,火光照亮一地血水,追兵纷纷煞住脚步,〝怎麽搞的!〞
趁对方为尸首死状震慑,他没再逗留,逃命途中又捡回几位弟兄,直到数人泅水过河,踏上湿地,才远望对岸。营地深处,多处火舌窜天,足以喂饱一座小城半月所需的粮仓付之一炬,原本戒备松散的河岸旁此刻人影幢幢,如雨箭矢不停落向水面。
后方伸来一掌,按至他的肩膀,桃花眼瞪着他,〝阿随呢?和你走散了?〞
〝他不会回来了。〞他大步往树林走去,〝对方很快会找到这里,所有人尽快离开,无论回来多少,都先走。〞
手臂随即被抓住,〝什麽意思!〞
看着大家灰败却又掩不住希冀的眼神,他果断斩去他们妄图想回头救人的念头,〝破膛穿心,当场毙命。〞
白桦林中,诸音静悄,全身结满冰霜的战士们张口,低沉虎吼自他们喉中发出,其中强烈的忿怒和不甘,在他眼中汇集成游丝般的黑气。
他拉起身前一名士兵,抛至最近的马背上,环顾顿失领首的大家,再次命令道,〝走!〞
却见此生挚友仍站在林边,背对众人,他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已然重整秩序的敌军,〝把活着的人带回去,才是你现在最应该要做的事。〞
对方转向他,倏地揪住他衣襟,恶狠狠道,〝你呢,为什麽没带他回来。〞
〝花旅帅。〞平素与大个子最为交好的黑瘦副队上前想要劝止,被斥回一字滚。
〝王队长,我问你话,回答!〞
眼下多延误一时,便是多一分凶险,他平视男子双眸,以只有两人才能听闻的声音道,〝因为我不愿意。〞
老花脸上杀气立现,他握住老花擒在襟上的手,施以巧劲往旁一拉,老花想也不想便回手隔挡,几招来回,总是技高一筹的他再次紧紧提起他前襟,只是神情已浮现困惑。
〝日后钓不着鱼,莫再赖到我这边来。〞当他说完此话,老花愕然松开手,任由他走回队中,直接下达撤退命令。
这次暗袭,共三路人马,一百五十人去,一百廿人归,以少数伤亡换来敌军粮草重缺,虽出自将军未禀擅行,然功足抵过,又体其丧子,只将惩处一事暂缓,日后再论。又经此一捷,原一直采取拖延之态,不愿多损自身兵马的中军,这回面对北军诸将群起逼咄,再也没有藉口,只能令北军发兵攻城,此后战事势如破竹,不过十日,便剿平兵力最强大的匪首。
二月早晨,天好气清,驻扎地里拔营的锤响此起彼落,男子提着收拾好的行囊步出营帐,才要离去,突然又顿住脚步。帐旁泥地,不知什麽时候生出一株小草,青翠绿叶沐浴在暖日下,抽长茎梗上悬着小巧的花苞。
〝若你还在,大概会摘了带回去,好送给那个你最在乎的人吧。〞男子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低语。
前方不远传来大个子的吆喝,〝刚才没吃饭吗,抬稳丶抬稳!〞
〝不对,你不会,你宁可让它好好长在那里。〞男子嘴角露出扭曲的笑,仰头看向晴空,蓝天之间,白云悠然,〝我们回家吧,阿随可要跟好。〞
***
〝姊姊丶姊姊!〞
黑暗中,孩童似是快哭出来的声音回荡不止,她应该是醒着的,正睁着眼,只是始终看不见任何景象,虽还没弄明白情况,听出那声音中的惊慌,她安抚,〝别怕,别怕。〞
颈上立刻抱来一双属于孩童的细瘦臂膀,上身被牵动,她闷哼一声,从来没体会过的疼痛狠狠唤醒她的感知,冷汗刹时密密冒出肌肤,她瞪大双瞳,几乎要晕厥过去。
孩子好像察觉出她的异样,连忙缩回手,她听见碎石滚落的声音,从腰以下,彷佛有一张极沉的毯子压在身上,非但动弹不得,除了痛,再无其他。
她又是在梦中吗?为何她会在这?
看不见的孩童弱弱唤了她一声,她怕他又扑上来,〝姊姊脚疼,你先待在那里好吗?〞
前头孩童忙不迭应好,〝姊姊别再昏倒了,我不要又一个人。〞
她努力缓了几息,告诉自己别去注意身上的伤势,那孩童听她不出声,又急了起来,〝姊姊?〞
〝嗯。〞冷汗淌过脸颊,她问他,〝这是那里,发生什麽事了?〞
〝地牛翻身,姊姊和我都跌到井底了。〞孩童闷声说道。
她还在搜索最后记得的事时,孩童吸吸鼻子,又问她,〝我们出的去吗?〞
她眨掉流到眼角的汗滴,坚定回答他,〝会的,不会有事的,外头一定有人正想办法要救我们了。〞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倘若事实不是同她说的那样,只怕连半个时辰她都撑不过去,〝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孩童道,一阵石头剥落响起,她听出其中的规律,制止他徒手扒挖石堆,〝没关系的,你先坐下来,有地方可以坐吗?〞
〝这里还很大,〞孩童沉默半晌,声音突然离得她很近,〝姊姊,妳看不到我吗?〞
她才晓得此处并非全然无光,只是不足以能让她视物,族人目力本就极好,稚子亦然,〝姊姊有夜盲,目前看不见。〞
孩童喔了声,也不疑惑夜盲是什麽,移动时还故意拖着脚跟,好让她能听得见,不一会,四周安静下来,应是已找到空处坐下。一滴汗水滑至眼中,她现在连呼息都不敢用力,只能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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