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许久,忍着痛,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道:“准备丧事吧。”
说完这句话,他回到房中,关上门,背靠着,眼泪已经下来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抬手,抹去了脸上泪水,只是那泪水抹去了仍然继续往外流。他手扶着额头,曲了胳膊肘撑在案上,任着眼泪下落。目光注视着案上的奏疏,写了一半,本要上呈的,泪水落下,打湿了字迹,墨洇了一片。
她这样做,是铁了心和他了断了。
他起身,就着盆中的冷水洗了一把脸。
后半夜,宫中来人传旨了。
……。
圣旨如刀,压在人头。
说离京,马上就要离京。御林军的人,几十人,就守在宅子外头,奉太后的旨意,催促他们离京。
慧娴的丧事,来不及办了。李益连夜派家人去棺材铺要了一口现做好的棺材,将人洗敛了装进去。他和李羡则是忙着打点行囊,清点家中的财产,账目,安置家下的仆人等等。太后不知道哪里派来的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催促叫嚷,克扣着钱财账目,不许带走,只是赶人:“太后有命,必须天亮之前就离京,不得延误。只许人走,财产宅邸都由朝廷处置。”
天亮时,李益匆忙上了马车,同行的只有一个丫鬟,两个小仆。仆人在地上走路,一辆大车拉着慧娴的棺木,丫鬟在后面扶棺,一大家子,四五个人,心酸落魄回冀州。
李益,李羡,还有几个孩子,挤着一个大马车。阿龙一路上都在哭,端端阿芳也是呆呆的,可怜巴巴依着父亲。李益和李羡被挤肩膀紧紧挨在一起,却都各怀心事,互不交流。
“回冀州就回冀州吧。”
李羡大概是看他难受,反而出声安慰他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家里还有几套宅子,有几百亩地,够咱们安稳度日的了。其实我也早就想回乡下了,远离朝廷的纷争。这些年纷纷扰扰的看够了,也看累了,回冀州也挺好。”
李益不说话。
李羡说:“还记得咱们当初随父亲上京的事吗?当时才不过七八岁,第一次出远门,就是上京城。你我都很欢喜,一路不停地问这问那。当时没想到一生就留在平城了。”
他笑了笑:“而今也没想到还能回去。”
“我也蛮想家了。”
李益提不起精神说话。
李羡说:“回去把慧娴安葬了,咱们兄弟以后,好好地过日子吧,这一大家人,而今也只剩咱们几个了。”
他抱了抱儿子,女儿,把端端、阿芳、阿龙,三个孩子一并揽到怀里。李益这么多年一无所出,但他不孤单,他有三个孩子。他也不觉得弟弟孤单,他的孩子就是弟弟的孩子。
孩子都很可爱,很宝贵。
他对女人,没太留过多少情,都忘了,但孩子们一个个都在他身边。
李益听他提起慧娴,忽问道:“路途遥远,尸身会不会腐坏?”
李羡思忖说:“这是有点麻烦。”
李益说:“该火化了,带骨灰回去的。”
马车辚辚地向前进,一车人正随路摇晃着,忽然车子停了下来,后面跟车的婢女跑过来,拍着车门叫道:“郎君!夫人醒了!郎君!夫人醒了!夫人刚刚醒了!”
那婢女像是受了大惊似的,简直在惨叫,李益率先下了车去:“怎么回事?”
婢女急的道:“我刚刚听到棺中有声音!”
李羡也连忙下了车,一同往棺木去看。那棺盖只是面上合着的,还没有钉棺。李益摸着棺盖,果然听到里面有响动。他和李羡对视一眼,一起用力,打开了棺盖,他看到慧娴,苍白着一张脸,一看到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季棠……。”
她泪流满面,又看到李羡,哭道:“大哥。”
李益惊住了,连忙伸手,将她从棺中抱出来,慧娴吓的不轻,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痛哭不止:“我死了吗?”
李益忍着泪安慰道:“没事了,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去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咱们离开京城了,不怕了。”
慧娴嗷嗷痛哭道:“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你不救我了。”
李益泪道:“怎么会。”
李益将她抱出棺木,又抱下车,慧娴见到李羡也哭,见到阿龙也哭。阿龙见了她也哭,一家人哭成一团。
李羡也落泪了,说:“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没事平安就好了,我还以为这回回去要少个人呢。”
两个仆人,一个丫鬟,都看傻了,也都跟着又哭又笑,原来还悲伤满满的,顿时都欢天喜地。李益让仆人将那口棺材卸了,到了临近的市镇,又花钱买了一辆小车装上。
剩下的路途,李羡同孩子们乘一车,慧娴受了惊,又身子弱,需要休息,单独乘一车,李益在身边陪她。
慧娴哭泣不止,抱着李益不松手:“我见不到你,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真的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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