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仪同我往前殿去吧,娘娘沐浴完了,正梳妆呢,想叫你出出主意。”
沈莙听了,只觉得头都大了,木讷地跟着慈姑往正殿走。究其缘由,要从沈莙刚被调至上阳宫说起。那时沈莙是打定了主意两耳不闻窗外事,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岂料刚安置下来惠嫔便派人传召,弄得沈莙一头雾水。行过礼后这位惠嫔主子笑得一脸和睦,
“沈承仪是沈中丞之女吧?”
沈莙老实回道:
“禀娘娘,奴婢只是沈府庶出,家父确是御史中丞。”
惠嫔抚掌而笑,
“果真没错,沈菱乃是你从兄。我只一个兄长,如今与你从兄同在国子监就学,算起来,该有同窗之谊。你从兄品貌名满京中,我兄长时常夸赞。听闻你自生母亡故便由你从兄教导,今日见你,果然妥当。承仪初来上阳宫,可不要拘着。有什么事就找慈姑帮忙,不要外道。”
惠嫔劈头盖脸砸下来一大串话,沈莙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事后由慈姑领出了正殿。原以为惠嫔是在敲打自己外加客气一番而已,没成想自此之后惠嫔果然隔三差五找她说话,秦湄将自己擅长记事透给惠嫔之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从原来的说说家常解解闷变成了如今的出出主意。
沈莙到时惠嫔在镜前梳妆,身着一件青色齐胸纱裙,外罩深色绢衣,衣裙之上刺绣华美精致,垂下的裙摆落了一地。一个小婢替她挽了一个利落的斜髻,惠嫔两手捻着两枝不同的金钗,正苦恼地往头上比。见沈莙到了,即刻偏头问道:
“阿莙,你瞧着哪枝更好”
沈莙看着惠嫔手中两枝恶俗到极致的大金钗心里直冒汗,迅速调动着大脑,势要避免惠嫔继续坑自己,白瞎了一副花容月貌。
“青衣配美玉方为上选,娘娘前月得了一枝白玉兰芯的步摇,何不搭上那一件”
惠嫔一听,果然笑了,
“你不提,我倒忘得干净。夏曲,快!去寻了那枝钗来。”
一旁的一个粉衣稚脸的小宫人将步摇呈上,惠嫔簪入发中一比,果然整个人更为娇俏,这才起身往小榻去了。
沈莙又同惠嫔说了许久的闲话才从主殿退了出来。
及至戌时皇帝陛下才进了上阳宫,这时候沈莙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不用值夜,回到住处,洗漱过后沈莙舒舒服服地上榻了。
谁料想这一觉却睡得一点不安稳。亥时三刻刚过,沈莙便被秦湄请出了被窝。睡眼朦胧衣衫不整地站在床前揉眼睛,
“怎么了?这大半夜的,外头怎么那样吵”
秦湄被她这副样子气笑了,
“祖宗!宫里出了那样的大事,你倒睡得安稳!快快收拾好自己同我往前殿去!”
沈莙被秦湄急匆匆地拽走,偏一路上秦湄又是满脸怒容,即时摆出了那副乖巧无辜的嘴脸来,
“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秦湄等人的手段成算沈莙是半点没学到,倒是把扮乖讨好练得无人能及,此时她软着声音讨饶秦湄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你这日子当真会过,竟连那些个主子都没你舒服,整个内庭再找不出比你更清闲省事的了!晞露台丽妃刚遣人来报,皇子病重,太医院戌时刚过就扎进了晞露台,陛下得了消息,已赶了过去。此刻惠主儿是有苦说不出,自己气自己呢。”
沈莙心里默默算了算,戌时刚过就召了御医,怎么到现在才遣人请皇帝过去?这可不是丽妃平素的作风。
沈莙和秦湄到的时候前殿安静异常,主子心情糟糕,整个上阳宫的奴才都得陪着熬。而打破这场平静的则是前来回话的内官,
“禀主子,晞露台的消息,说早些时候皇子的病凶险异常,太医们都唬了一跳,如今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只有些发热。陛下怜惜幼子,宿在晞露台了。”
惠嫔听后,双手抓着桌上的茶杯,抓了又放放下又抓,似是强忍着,待屏退了左右之后才当着沈莙等人的面落了泪,
“她这是仗着那一位撑腰,作践我呢!”
慈姑一听这话,吓得不轻,立马上前掩住了惠嫔的嘴,
“娘娘慎言,切不可随意议论...”
慈姑的话截然而止,惠嫔这才自觉失言,自己抹了眼泪,又有些庆幸自己方才忍了脾气。
其实不用慈姑多言沈莙也能猜到议论这词后头本该接的是谁的名字。
提起丽妃,确是内庭之中荣宠最盛的一位御嫔。军侯之家出来的娇小姐,进宫后由婕妤一路升至四夫人,这一切和她那妩媚的面庞脱不了干系,也因她出色的家世才学。但她如今后宫专宠,诞有宫中唯一的皇子并被皇帝赐名姬容,母家得权,这样的盛极一时却是完全倚仗一个宦官的抬举。
抬举,这个词用在此处一点也不夸张。
若将丽妃的发迹史细细剖开,就难免会牵扯出一桩桩旁的官司,这一桩桩的官司又直接牵扯到那个内庭外朝都忌惮不已的人--
姬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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