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酉时末天色日暮,夕阳余晖已没入西山。
皇城、内城鼓声四动,夜禁将近,白日里熙熙攘攘、一片繁华之景的街市,渐渐地归于寂廖无声。路上偶有行人,也是一副匆匆之色,恐误了宵禁时辰要受笞刑三十。
只是外城西边那勾栏瓦肆之处,花街柳巷之地,却不受夜禁辖制,如今这个时辰,最是热闹喧嚣不过。
花娘软语娇声,香帕拂鼻,伶人细语婉转,公子多fēng_liú。来来往往或富贵人家、纨绔子弟,或三教九流,入了这fēng_liú之地,又是一段段哀怨缠绵的艳情野史。
京城最大的赌坊,长乐坊掩在这繁华之中,夜夜引了那些好赌玩乐之人,挥金撒银。
今日也同往日,赌坊内灯火通明,叫嚣声此起彼伏。
输了尽光的,或嚎啕大哭,或咬牙签了借条欲要翻身一把;赢了银钱的,自然喜不自胜,将赌桌上的皆往自家身上扫来。
“哐哐……”倏地楼上栏杆之处惊起洪亮的铜锣敲击之声,赌坊内众人纷纷歇了手头上的赌局抬头看去,原是赌坊的掌柜让下人敲的。楼上厢房里有人听了动静,连忙派了下人出去打听。
掌柜见楼下那些人都静了下来,才清了清嗓子道,“叨扰各位贵客雅兴,今日我们东家有一赌,不知各位贵客可有兴致?”
楼下那些人听他这般讲,纷纷应声助兴,高声询问:“是甚赌局?”。
这长乐坊除了在这赌桌上赌筹码,还赌这京城之中的奇闻轶事、fēng_liú秘辛。
掌柜见他们兴奋异常,抬手仍不见静声,只好让下人又击了两下铜锣,这才安静了下来。
“各位且听我说,今上仁政二年有余,”掌柜朝着皇城的方向虚拱了拱手,“近来听闻要接了胞弟回朝,东家想请各位赌一赌,这九皇子是方外之人还是俗世中人?”
底下有一老汉,未曾识字,低声嘟囔了一句,“说的这般文绉绉的,是甚意思?”
同赌桌的一人“嗤”了声,“就是赌这九皇子究竟是不是个和尚!”
老汉闻言了悟,高着嗓子问道,“不知是何种赌法?”
众人连声应“是”,见掌柜又抬手示意安静,才收了声。
掌柜眯着眼往楼下溜了一圈,才呵呵一笑,“这次赌局,今日今时起,至明日子时,皆可去柜面买得;只赌是或非,开了局,无论哪个,赢了的皆是以一赔五百。”
底下一片哗然,这赌的,不算十分大,却也不小了。掌柜见众人交头接耳,也不多说,示意下人多长些心眼,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长乐坊又恢复了先前的喧嚣,只是这赌桌上又多了一项说头。
九皇子和今上是一母同胞兄弟,皆是太后所出;这九皇子只不过三月大小,便被了空大师带走了,当时还是京城街巷里的谈资。这十七年白驹过隙,百姓渐渐的淡忘了,如今一提起,又是一箩筐的秘辛。
“我听说啊,这九皇子是命中克父克母的凶煞,先皇才让了空大师带了去,好压压他身上戾气。”方才那老头往桌上放了一两银子,“压小!”
旁边一个书生摸样的男子轻嗤了一声,撇了那人一眼,“压大!谁说的,我那邻居是从里面出来的老宫女,她说呀,当年九皇子是为人所害,先皇为了护他才送了出来。”
那老头“哼哼”两声,“若是如此,今上已登基这些时日了,怎的不早早接来,还要等个两年多?”
书生被他问得一噎,待要反驳,那老头又道,“若是只是为了护他,又何苦让他出家当和尚?” 旁边听热闹的连声应是。
书生觉着被下了面子,红着脸道,“谁说他出家,今日我就赌他没出家!”
老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个读书人同他们这帮糟老头坐一起赌,实在有辱斯文,他都替他羞,若不是读书的料,就别装了读书的样。
“年轻人,也得有银钱才能赌得。”老头转头朝那开赌的人喊道,“快开了!”
这一开,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书生压了大,口袋里的输了精光,只剩下两个铜板叮咚做响。
一想到家里婆娘那凶蛮的样子,书生有些薄弱的身子不禁抖了抖,想开口打个借条,桌上几人知他是个爱拖欠的,也不理他,直把他推出赌桌。
书生以下不甘,却也没法,待走远了几步,才转过头来朝方才那赌桌轻“啐”了一口,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见那书生走了,众人也不理会,只又说着这皇室秘辛,“这么说来,现下这九皇子就在那佛音寺喽?”赌桌上一人问道。
另一人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早就跟着了空和尚满大云跑了。”又神秘兮兮地道,“听说啊,太后娘娘和今上从未见过哩!”
桌上众人闻言惊呼,那老头见又重新开局,压了个小,笑嘻嘻地道,“哎呀,这要是换了个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呐,这九皇子的小命早没了……”
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跟前各摆着一盏景德海棠青花茶碗,微绕着轻烟。两人皆是fēng_liú倜傥的模样,一看身上那锦袍和腰间佩玉,便知是权贵人家方能有的。
其中一人轻摇折扇,从楼下的喧闹中收回视线,本就是一副俊朗模样,一身石青织金库缎锦袍,头戴束发紫金冠,更衬得他公子如玉。
只见他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对面身着玉白云纹绉纱袍的男子,见他一眼阴沉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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