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条血渍。
德昭一动不动。
皇帝指着他:“大逆不道!”
德昭闷不做声。
皇帝恨铁不成钢,几乎弯腰低至德昭的耳旁,极力隐忍声音里的怒气,“若不是朕的人及时赶到,你岂不是要将李兆鞭笞至死?”
德昭想,没能鞭死他,是他命大。
“他是朝臣,是朕的臣子,他家三代为官,你当众对他动用私刑,可曾想过后果?”皇帝越想越气,“德昭,你如何成了这般没出息的模样!”
德昭道:“臣甘愿领罚。”
皇帝凝视他,半晌摇头叹气:“德昭,你就那么喜欢她?”
德昭生怕皇帝迁怒,这会子回过神,有些慌张,“这一切与她无关,四叔不要怪她,都是我的错,是我看李兆不顺眼,这才寻了个借口教训他。”
皇帝一脚踢开他。
德昭忙地上前抱住皇帝的腿,焦急万分。
皇帝回看一眼,有些恍神。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德昭这般神情,像个青涩莽撞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心思。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德昭扯谎的功夫一点都未长进。
皇帝无奈阖眼,“上一次是吐蕃,这一次是李兆,德昭,朕不能再这么纵着你了。”
不一会,太监宣旨,褫夺德昭所有官职,禁足王府,面壁思过。皇帝想了想,又追加一道口谕,命令德昭即刻返京。
德昭连夜带着人回府,几乎逃一般,生怕皇帝还有其他旨意。
一时间众说纷纭,虽然说法不一,但是德昭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传遍天下,天底下都知道了王府有个绝世婢女,睿亲王几乎为她着魔。说书的,唱戏的,众人乐此不疲地编排着有关睿亲王府的艳闻。
“说不定我八字克你。”幼清放下刚修剪好的盆栽,往桌上瞥一眼,指了指德昭刚练好的书法,道:“这个字稍稍练歪了。”
“我命硬,从来只有我克别人的份,难得有个克我的,正好互补。”德昭铺好纸,准备重新写一遍。
幼清看向他,他额间的伤疤淡了许多。她下意识想要伸手,忽地停在半空,收手触摸自己的伤口。那日奋力挣扎后留下的伤口子还在。
“终究是我连累了你。”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透着些许愧疚。
笔尖一顿,德昭抬起头来瞧她,她白白翘翘的鼻尖处沾了墨汁,黑浓的睫毛似扇般轻盈。他拿了丝帕替她擦拭,动作缓慢,就像那晚他替她查看伤口那般小心谨慎。
那一夜,当他看到她狼狈不堪地躲在屋里整理衣裙,她身上的那些瘀痕以及她满脸惊恐的泪水,他几乎崩溃。
她被人欺负了,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又愤怒又自责。
“是我没能护好你。”德昭凝视她,想着该如何让她不再为他的事担忧。
幼清专心研墨,许久,德昭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开口问:“以后会怎样,你还会受罚吗?”
德昭很高兴,“不会,四叔不舍得。”
幼清点点头,“那李家的人呢,他们会找你报仇吗?”
德昭答道:“他们不敢也不会,李家内斗严重,如今李家掌权是二房,在他们眼里,李兆不过是个碍眼的废物,如今我被罚思过,四叔给足了李家面子,李家二房的人感激我都来不及。”
幼清半信半疑,“真的吗?”
德昭绕过桌子,一身青色长衫挺立如松,他微微弯腰,低头笑道:“真的。”
幼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终是看不出他说的是否真话,她低垂眼睫,语气淡然,像是平日里替他沏茶时那般平常:“你知道的,若你将我交出去抵过,我并不会有任何怨言。”
空气里传来笔杆折断的声音。
德昭凝视她,“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幼清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她思绪如麻,来不及去理清被焦虑愧疚织就的蜘蛛网上那一抹小小的颤动是什么,此时德昭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需要她的回应。
末了,她温顺地点点头。
他凝重的脸上总算染上一丝喜悦,轻轻地在眉梢跳动,这欢喜虽然稍纵即逝,但已足够回味一夜。
禁足的日子,睿亲王府门庭冷清,人人敬而远之。圣怒之下,无人想要惹火自焚。京中黑市赌坊甚至有人开局,投注圣上这把怒火究竟会烧多久。
连氏病了好些日子,幼清去探望她。
连氏刚喝完药,苦涩的药味自舌尖蔓延,似藤蔓一般,这病将她全身紧紧缠绕。幼清拣了颗梅子喂她,连氏张嘴吃下去,梅子并不甜,但幼清的面色甜得腻人,这足以解苦。
“他今天又做了什么?”
幼清明白她指的是谁,轻轻答道:“他下厨炒了盘红烧肉。”
连氏觉得新鲜,“好吃吗?”
幼清摇摇头:“特别难吃。”
连氏望着积了灰的窗棂,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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