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门前站了三个人,见了我们,一脸笑意,那样子,大概早已等候多时了。
我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一路上又云里雾里地如同做梦一般,竟然连一份礼物都没有带,文慧走在我前头,我忙叫住她,一脸的难堪,文慧见了我的窘状,疑惑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摆出双手:
“空着来的!”
文慧听了,朝我走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拉住了我的手,低声地说:
“没关系,一会把你送给他们!”
正说着,那三个人已经走过来了,我才看清,其中一个是老年妇女,另一个是一个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肤,大概平时生人见得不多,见了我,有几分羞涩,居然在黑皮肤里透出红光来,另一个是一个中年女人,这女人生了一张阔脸,粗密的眉毛像两条浓黑的毛虫蠕在额头的两端,皮肤暗黄,有点像黄昏里的天,似乎还要继续暗下去,嘴唇泛白,看得出她应该是病了,只有一双眼睛还灼灼有光,她的眼光在我身上游了一圈,在暗黄的脸上挤出微微的笑容来。
文慧拉着我的手走到他们跟前,指着那老年妇女说:
“这是我奶奶!”
又指着害羞的男人:
“这是我爸!”
指着生病的女人说:
“这是我妈!”
最后指着我对他们三个说:
“奶奶,爸爸,妈妈,这是我男朋友,刘治!”
我整个身子猛的一抖,对,她说的是“男朋友”,文慧说我是她男朋友。
三个人都笑吟吟地点头,然后文慧的妈妈说:
“听文慧说你要来,我们本应该去县里接你,但是我病了,出不了远门,他们因为要照顾我,也没有去接你,你不要见怪,快进屋来,”又转头对男人说,“慧子她爸,快去倒水!”
屋里再简陋不过了,青灰的水泥地,四面是泛黄的土墙,东边是一个灶台,灶台上吊着几块熏得发黑的腊肉,靠北一张八仙桌,可能有些年代了,桌腿被虫吃得坑坑洼洼,桌上铺了一层桌布,本来是一块花布,因为上面粘了一层厚的油迹,在斜射进来的太阳光照射下,变得冉冉发光。
文慧的爸爸拿白瓷碗装了一碗热水来,文慧的妈妈说:
“你们城里人喜欢喝茶的,可是我们山里人家里没有茶,只有白开水!”
我笑着说:“白开水才好,干干净净的。”
文慧也说:
“妈,他平常也不喝茶的,他就喜欢喝开水!”
听文慧的语气,似乎对我的日常喜好早已习惯了的,我于是也渐渐明白文慧让我来的目的了。
然而无论她是什么目的,我并不在意。
文慧的妈妈又问了我一些家常的事,我一一作答,吃过了晚饭,又闲聊了一阵,洗了澡,文慧的妈妈说:
“旅途辛苦,让文慧带你上楼早点休息。”
文慧的房间在二楼,中间隔了一段曲折回环的木制楼梯,二楼亮着灯,所以楼梯里有一线流光从二楼的窗子里折射过来,给本来黯淡的环境增添了一线光彩,如同在本来昏暗的心里开了一扇窗。
二楼本来有两间房,但只有文慧的房间里铺了被子。
我一奇怪,心里疑惑为何文慧妈妈会如此大意。
我忍不住问:
“为什么会这样?”
文慧的脸上有了红晕,吃吃我我地说:
“因为,因为,大概我妈以为我们早已经同居了的。”
她说“同居”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红晕突然扩散开来,霸占了整张脸。
我瞧她的样子,知道那不是她妈以为的,而是文慧自己向她妈说的,她有意要她妈以为我们到了只差一张结婚证的地步。
正是仲夏时候,房子后面是一片菜园子,菜园子后面是山,园子里和山里的各类虫子到了晚上异常兴奋,争相吹拉弹唱,充盈着耳朵。
文慧已经合着衣躺在了床上,只占了床边的一小块地方,上身是白灰色绣花衬衣,下身是蓝白紧身牛仔裤,全身的线条像流水一样流畅。
我见了,突然心惊胆战起来:
“你太美了!”
这是我心里的话,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出来。
文慧听了,脸上倒也出露了笑容,但我知道那笑容是假的,并不经过心,只是脸上的肌肉拼凑出来的一副图案,如同绣在文慧身边的被子上的牡丹花,虽然美丽,但那始终不是真的花。
她的眼睛里带着无奈和忧伤。
我躺在床的另一边,和文慧背对背,中间隔了大半张床,如同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那菜园子里和山里的虫子卖力地唱着,嘁嘁喳喳,我于是卖力地听着,,一直到了下半夜,渐渐地没了声音,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这种安静让人有点猝不及防,如同两个人埋头走路,前面一个人突然停下来,后面的人便迎头撞了上去,这一撞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极力地张开耳朵,企图从黑暗里找出一点声音来。
没有,躺在我边上的文慧早已经睡着了,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她也死了,死在这黑暗里,等着光明的召唤。
我想象着今天的画面,这一天发生的事,从接到老教授的电话,到机场,到长沙,到衡阳市里,到h县,到h村,到文慧的家里,现在文慧又躺在我的身边,这一切不可思议,却又一气呵成,是那样的漫长,如同我活过来的一辈子那样长。
大概人这一生,所有的事情,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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