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皇后简直比皇帝自己还要了解皇帝,瞬息之间,就明白皇帝在想什么了。
皇帝一定会为罗慕之无旨入宫而生气,作为母亲,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皇帝的迁怒到儿子诚亲王身上,贺兰皇后立即起身离坐,刚要开口,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同时听到女儿永泰公主娇声说:“父亲今日回来得早啊,永泰好几天没见您了,好想父皇呢!”
永泰公主从小就会撒娇,娇俏稚嫩的声音就是外人听了都会心软三分,更何况是宠她如命的父皇,皇帝的脸色不由和软了许多。
永泰公主跑到皇帝跟前,搀着父皇的胳膊,头靠在父亲肩上,软语道:“我见姐姐这些天总是愁眉不展,知道她是思念姐夫了,就叫人传了姐夫进宫来,父皇,姐姐都好几天没有好生吃饭了!”
皇帝对永泰公主的温柔攻势向来没有招架之力,此时心中再郁闷,也不好发火了。
可是不好跟永泰公主发火,不代表皇帝能接收罗慕之无旨入宫,此时罗慕之已经理衣整襟,恭肃地向皇帝行大礼了,皇帝也不叫平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跟绮儿的事,朕得通盘考虑之后才能决定,如今你无旨入宫已是有过,朕念你对绮儿的一片心意,姑且饶你这次,下不为例!”
皇帝的逻辑也真是奇葩,永泰公主已经说了是她让人传罗慕之入宫的,公主的旨意难道不算旨意?可皇帝半句也不提永泰公主的事,却先给罗慕之扣上一个“无旨入宫”的帽子,看起来天下父母都会护短,倒也是上行下效的结果。
好在皇帝发了这句话,罗慕之入宫这事算是揭过了,不过罗慕之也不能在凤仪宫久留了,想到一别多日,好不容易相见,却又要匆匆分开,叶绮禁不住流下泪来。
贺兰皇后是个闻弦歌知雅意的人,从刚才皇帝几句话里已然听出了活口,将罗慕之扶起来笑道:“皇上才跟绮儿相聚,恨不得把从小到大没跟她在一起的时光都补回来,才留绮儿在宫里多住些日子,罗公子也多体谅体谅做父亲的心吧!皇上不是说会考虑了么?”说完,长睫深深一垂。
罗慕之也是个聪明通透的人,自然领会了皇后的意思,便向众人告辞,对叶绮道:“你好好保重,我没一日不挂念着你!”
叶绮含泪笑道:“我知道——慕之,你回家看看有没有上好的珍珠,该给我穿一朵珠花儿了,只是不知道该用东珠还是南珠的!”
旁人只当是他们夫妻临别依依,只有罗慕之听懂了叶绮的含意,无限欢喜再也抑制不住,也不管一旁还有至高无上的帝后在场,罗慕之紧紧抱住叶绮,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言语在叶绮耳边说:“东珠南珠的珠花都好,我两样都穿好了,到时候慢慢地送给你。”他们结缡多时,日夜企盼着这一日,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中,叶绮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罗慕之恋恋不舍地走了,皇帝自然知道今日又把女儿得罪了,坐在那里默然无语。
还是永泰公主来打破僵局,她缠在父皇身边,撒娇道:“父皇,您看姐姐和姐夫那么好,您就忍心拆散他们吗?不就是一道赐婚圣旨吗?您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再下道旨意,让姐姐跟那个庞绍廉和离,再给庞绍廉赐一门好亲事,想来那庞首辅也说不出什么,他再权倾朝野也是臣子,总不能臣子大过皇帝去!”
永泰公主不愧是深宫里养大的,一副烂药下得恰到好处,本来皇帝执意要叶绮奉旨嫁给庞绍廉,是想在女儿面前争个父亲的权威,也是因为内心深处嫉妒罗慕之——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混小子竟然在他女儿心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把他这个为了女儿魂牵梦萦了十几年的父亲往哪儿摆?
但是现在永泰公主牵着她爹往另一条道儿上走了,父皇你不惜跟姐姐翻脸都要让她嫁给庞家,难道是害怕宠家的权势?难道庞奎当首辅当久了就可以功高震主了?
皇帝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并不是不知道永泰公主是在为姐姐当说客,但关键的问题是,永泰公主的逻辑也是皇帝深埋心底的隐忧。普通的豪门世家都怕奴大欺主,皇帝难道不会对手握重权的大臣日防夜防?
这可不是永泰公主成心要在庞家背后捅刀子,论及根源,还是庞奎权欲太盛,已经贵为首辅了,还想要事事掐尖儿,执意要公主出降他家,一心想要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忘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
皇帝拉过永泰公主,拍拍她的手背,说道:“这几天父皇也一直在想,总是左右为难,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皇帝扶着额头,忧闷道,“父皇这几日晚上总是做噩梦,莫不是神灵嫌朕言而无信来警醒朕的?”
永泰公主想说,就算神灵警醒他,也是警醒他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可这话杀伤力太大,父皇刚刚才有些松动,若再用言语激怒了他,岂不前功尽弃?
最诧异的还是贺兰皇后,她知道皇帝的睡眠一直很好,就算白天有再多的君国大事,晚上也会睡得很香,于是对皇帝说道:“自从绮儿回宫,皇帝与臣妾皆是经历了大悲大喜,一时多梦也是有的。”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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