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喜悦。
看着他苍白疲累的脸色,充满愧疚与期盼的眼神以及那双颤抖着向自己伸出的手,阿茶突然鼻子一酸,心头有些发慌。只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顿了许久,到底是捏紧双手别开了眼道:“姥,姥姥在屋里,她,她等你很久了……”
阮庭舟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心里有些疼,然更多的还是满足。能再见到她,于他而言已是莫大的幸福了——他原是准备与关家同归于尽的。又想到邵义传来的关于崔氏的消息,他心中发紧,忙哑着嗓子道:“好,那我……先去看娘。”
“在,在这边……”阿茶心中纷乱,闻言只飞快地转过身,埋头往崔氏房间跑去。
“给她点时间。”凌珣一边关门将村人们好奇的眼光挡在外头,一边淡声道。
阮庭舟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虽有心问问眼前这青年与自家女儿是什么关系,然这会儿到底是崔氏重要,便也不再多言,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快步跟上阿茶朝崔氏的屋子走去。
***
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听着屋子里崔氏断断续续的哭声,想着阮庭舟隐忍的眼泪,阿茶心头有些茫然,也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莫哭了。”直到一只粗糙却温厚的大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擦去不自知滚落的泪珠,阿茶才猛然回过了神。
抬头看见青年幽深的目光,小姑娘顿时脸一红,飞快地抹了抹眼睛:“风,风吹的。”
“好大的风。”见小姑娘羞恼地瞪大了水蒙蒙的眼睛,凌珣眼里浮现些笑意。从不远处搬了个凳子在她身边坐下,他又侧头问她,“恨他吗?”
阿茶愣了一下。
“作为丈夫,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作为父亲,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他这么失败,你恨他吗?”
他不疾不徐地问着,声音却越发冷冽,阿茶慌了一下,来不及多思,下意识便道:“他,他不失败,他有在努力报仇……”
“那你哭什么?”青年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安抚之意,“他是你的父亲,是你母亲和你姥姥爱着的人,如今他终于回家了,不好吗?”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终于明白他是在开导自己,阿茶心头一颤,许久才低声回道。她纤白的手指头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襟,显然心中有些紧张,“我……我没有和他相处过……”
就算有,也早忘了。
她和姥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生活中从来都只有彼此,如今突然多出一个陌生的父亲,她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
“那就等相处一段时间以后再去想这个问题。在这之前,将他当做陌生人也好,当做邻居家的长辈也好,随你。”
阿茶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只是……
“他怕是会……伤心?”她看得出来阮庭舟很想亲近自己,若她当真疏远以待,他心中会很难受吧?
凌珣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阿茶被那一眼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我……凌大哥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凌珣挑了一下眉:“看你关心他。”
阿茶一愣:“我不是……”
“不是什么?”
阿茶抿唇,好半晌才尴尬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父亲,你们血脉相连。”小姑娘双手托着下巴,神色困惑不安,瞧着又呆又可怜,凌珣微微移开视线,忍下了将她搂进怀里安抚的冲动。
血脉相连。
默默地在嘴里咀嚼着这四个字,有某种柔软至极的东西悄悄地从心底涌了上来,阿茶忽然浑身一震,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所以……所以我只要顺其自然就行了是不是?无需刻意对他好,也无需刻意远着他,我们身体里相连的血脉会教我该怎么与他相处……是这样吧?”她说着眼睛便亮了起来,语气也不自知地染上了一丝期盼,“往后,往后我再不是没有爹娘疼爱的孤儿了,是不是?他……他会对我好的吧?就像义叔疼爱月牙,护着月牙那样……”
她的喜悦来得那样迟,仿佛这个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想着她小时候定也曾悄悄羡慕过旁人家有爹娘的孩子,凌珣突然心疼得不行,再也忍不住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按在了自己怀里。
“会的,若他对你不好,我揍他。”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如春风拂过她的耳畔,落在她心里,满地生花。
阿茶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
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屋里突然传来了崔氏惊恐的尖叫声:“阿舟——!”
***
阮庭舟身子这些年来一直不大好。
为了治好他的隐疾,关氏逼他吃下了很多对身体有害的虎狼之药。那些药堆积成毒,长年不得除,如今已损及五脏六腑,叫他整个人都虚弱不堪,若非复仇的信念支持着他,他许是早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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