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世,求变求新乃天下潮流,守旧复古遭天下唾弃。秦国世族本不守旧,但出了卫鞅这个人,秦国世族竟是显得迂腐不堪。
卫鞅就像生生别进秦国的一个巨大楔子,将庙堂框架挤得嘎吱嘎吱几乎要爆裂开来,而被挤得最瘪的,是他甘龙!嬴虔虽然失掉了左庶长,但毕竟还是公族太子傅、上将军,又是国君长兄,毕竟还有几分军权。公孙贾和杜挚虽然失掉了实权,然毕竟进入了庙堂大臣之列。惟有自己这个两朝元老上大夫主政大臣,竟只落得个太师名号!
太师,这是个早已经被天下遗忘的上古名号,所谓“协理阴阳,贯通天人,安抚四邦”,在山东六国早已经嗤之以鼻,无人理睬。
而今,他却偏偏就成了这样的老太师,甘龙如何能不感到窝囊龌龊?
虽然窝囊,虽然龌龊,外表上甘龙可是从容镇静,该做的照做,该说的照说,没有一丝难堪尴尬。
他内心非常清楚,和卫鞅的较量是漫长的,至少在秦国没有强大以前、在秦公对卫鞅没有丧失信任以前,卫鞅很难被扳倒。然则他坚信一点,象卫鞅这样的能事权臣,迟早会出纰漏。每有纰漏而攻之,日积月累,卫鞅的根基将会被一点一滴的蚕食。
甘龙便打算用这招‘蚕攻’来对付卫鞅,就是在悠悠岁月中埋下吞噬卫鞅的土壤,就象鲧的“息壤”一样无限增长,然后将卫鞅拽进无底深渊,永不翻身。
他此时有一种内心扭曲般的使命——在秦国撒播‘反鞅’种子,必须是他,绝不能是别人!只有这样,在卫鞅倒台的那一天,他才会有真正的胜利感。
就在刚才长子甘成将秦王孙嬴过回到栎阳的消息告诉他后,他觉得这是一个绊倒卫鞅的机会,就算不能让卫鞅万劫不复,也要让他和嬴渠梁之间生出不可愈合的裂缝。
不经意间,墨家弟子针对嬴渠梁和卫鞅的行动,以及嬴过对墨家弟子的调查,都被这个躲藏在秦国朝野的白发羽枭所利用,正所谓祸国乱民,不动声色。
经过一番调查,甘龙和甘成父子查明来栎阳的这帮墨家弟子领头的叫冯笛,冯笛虽是墨家内门中辈分最低的关门弟子,但他的学识和脉术早已超越同门师兄弟,而且还机缘巧合得到第三任墨家巨子然黑留下的墨眉神兵,被指定为禽滑厘下一任墨家巨子接班人,所以墨家现任巨子禽滑厘对他特别器重,有意栽培。(关于墨家巨子这一块儿,前文有小小的改动)
冯笛带领着精通百工之术的相里勤大师,掌握万般机关暗门的邓陵子,以及墨家第一脉术高手荆楚,在半月前扮作商人潜入秦国栎阳,正在等待机会完成巨子令上的任务。
冯笛虽然修为只有洗髓境巅峰,但手中墨眉却是镇派之宝,纹耀神兵,但因为他自身境界太低,完全发挥不出的墨眉的真正威力,以甘成现在紫府境后期的境界,倒是不太担心这个冯笛。
但冯笛手下边的三位大师,每一人的修为都在通幽初境,想要在他们身上下手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甘成暗中想好对策,找机会将这通幽境三人引开,然后再下手。
嬴过从左庶长府回到渭风古寓,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然后第二天进宫拜见父母亲,以及爷爷和叔公,他们现在都忙着变法,对嬴过突然回秦都没怎么放到心上。
对此,嬴过倒是觉得这样很好,没有爷爷和叔公们从中干预,他就可以放开手脚调查墨家弟子入秦一事。
白起和裴允人帮着嬴过在栎阳城中上下奔走,逐渐弄清楚墨家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对于这位拥有墨眉神兵的冯笛,他感到有些意外。
青蓝武会一战后,冯笛的修为精进不少,处于洗髓境巅峰,隐隐有步入紫府境初期的势头,而他手下边的三个大师,相里勤,邓陵子和荆楚修为深不可测。
嬴过没想到冯笛在墨家中会有如此高的地位,居然能够使唤修为远超他之上的墨家强者,便猜测可能是他手中墨眉的缘由。
别国都说秦法严苛,但嬴过认为,这种战时近乎苛刻的变法无疑是最适合秦国当下国情的,所谓久病之国当振之以猛,才能起死回生。
秦人粗犷,快意恩仇,一言不合就朝人身上戳几百个窟窿,所以才要明令禁止私斗,但也不能盘整过细,只要没闹出人命,没损失国家财产,在卫鞅的新法中便不算私斗,便不能治罪,这也正好缓冲一下秦人深入骨髓的决斗之风。
极度完美的事情在世上是不存在的,天地万物皆有瑕疵,秦国新法也一样,既要改变国家落后的现状,而又要保证朝野不会发生混乱,其中恰当的取舍是很难做到的,就像这私斗治罪,既不能治死也不能不治,所以就会出现漏洞。
在渭水大刑过后,盘根错节的老氏族们纷纷噤声,都在私下里寻找着新法的漏洞,来保全自己所剩无几的利益,对于私斗治罪,他们依旧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决然不会出手杀人。
这一点在嬴渠梁和卫鞅心中是清楚的,但他们变法的目的是为了秦国人强马壮,只要不死人,只要秦国人口没有因为私斗而减少,卫鞅说:既然他们喜欢打就让他们打好了,多打打还能强身健体,但只要闹出人命,就依法惩处杀人者。
甘龙和老氏族们对这一点明白的很,他们深知卫鞅新法的最大漏洞就是,法治不诛心,诛心非法治,先有罪行而后才能治罪。
白起探查到墨家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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