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榻边坐下,耳际传来碗勺的轻响,须臾,半勺蛋羹送到了崔心芙的颊边。
她恹恹的一瞥,意外见了一张爱极也恨极的面孔。
俊颜温逸从容,一如当年。
她忘了愤怒,恋恋的盯着他,满腔的心火化为了委屈至极的心酸,忽然间泪珠就落了下来。
他取过枕边的素巾,替她拭去泪,又将银匙递过来,她下意识的咽下去,一勺接着一勺,她舍不得移开眼,尽数吞了下去。若是家里人见到脾性火辣的九妹竟然如此乖驯,一定大为跌足。
待蛋羹喂尽,左卿辞搁下碗。“回赵郡去吧,徒留无益。”
崔心芙的火气又上来了,狠狠的盯着他。“用不着你管。”
他只笑了笑,像对待一个幼稚任性的顽童。
崔心芙咬咬牙,“那个贱人呢?你杀了她,我就走。”
他的长眸似笑非笑,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奇异多了凉意。
“舍不得?”崔九昂起头,带着三分意气挑衅,“那也罢了,我让父亲修书靖安侯,说有个低贱的胡姬伤了我,自然会有人替我处置。”
他的指尖划过她颔际的淤伤,肿胀早已消了,残留着一道剑脊印下的浅痕,漫声道,“若她的剑一侧,你可不止这点轻伤,只怕半个脑袋都不见了。”
崔心芙半点不惧,冷笑道,“她有那个胆子?就凭她敢伤我,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就要划烂她的脸,将她卖到军帐去当营妓——”
脸颊蓦然一疼,迫得她住了口,他慢条斯理的松开箝制的指,从怀中取出丝巾拭了拭手,仿佛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的伤并无大碍,过几日自会痊愈,不过若是落在人贩手上,将你划烂脸毒哑卖掉,大概很难再逃出来,就算有一天崔氏一族寻到,你猜他们会不会认一个接过无数恩客的崔家幺女。”
崔心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威胁我?竟然将我跟那个低贱的胡姬相提并论。”
俊颜连微笑都是凉薄的,“我只是好奇。”
无情的话语让崔心芙心绪激荡,又是激怒又是委屈,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有什么好!我有什么不好?凭什么你这样卫护她。”
他淡淡的看着她,任她哽咽啜泣,直到哭声零落才又开口,“当年之事是我不该妄为,时至今日,彼此纠葛也无意义,就此罢手吧。”
崔心芙高傲拗烈,听他说的这样淡然,顿时恨极,“罢手?作梦!我不会让你好过,更不会放过那个贱人!这是你欠我的!”
左卿辞眉间掠过一丝讽意,“你要如何?一路纠缠,让全天下知道崔家小姐被人始乱终弃,嫉恨发狂,连带赵郡崔氏一族沦为笑柄?”
无视崔心芙气得几乎疯狂,他从榻边站起,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若是怨恨难平,尽管记在我头上,要什么补偿尽可开口,唯独重归旧时绝无可能,息心歇着吧。”
门在眼前合上,他又一次毫不留情的离去,崔心芙胸口窒痛,情绪越来越激烈。他果然出身高贵,足堪与她相配,却对她轻而贱之;而那卑贱胡姬在千万人前吻他,不知羞耻,放荡得惊世骇俗,却得到了他的宠护,她从不曾这样想得到一个人,也从不曾这样憎恨一个人。
极度的愤怒催生出了奇迹,崔心芙空荡荡的丹田隐约聚起真气,瘫软的身体居然坐了起来。
整个独院被白陌包下来,院中三间屋宇,一间由白陌秦尘所居,一间安置着崔心芙,最大的一间自然是左卿辞的寝居。房间内画瓶纸镇,熏炉锦屏,霜炭暖盆样样齐备,掌柜极有眼色,侍奉得格外尽心。
左卿辞在翻看琅琊郡主的赠礼,那一块红丝砚古朴自然,纹理密致锵若金石,色美如泽玉,相当难得。他仅看了两眼就随手扔在一旁,拾起了玉饰。
玉饰仅有拇指大小,金叶为边,整体琢如桃形,玲珑饱满,寓意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上等的和阗羊脂温润生光,如此澄净的并不多,应是出自家族珍藏。
银筒也是精雕细镌,比起这两者的价值则要逊色许多。不过内里的茶叶极为难得,历时十年依然乌黑曲亮,香醇扑鼻,正是最上乘的犀明茶。犀明茶并非中原所出,而是真腊国所产,与中原相去千里,其间峻岭险道不可胜数。大凡茶叶总是以新茶为宜,犀明却是越陈越香,小小一点茶叶,到了中原贵逾黄金,几乎是传说般的存在。有品饮者赞其甘滑醇厚,色如琥珀,能以此茶为常饮,可见琅琊郡主在一族中的地位。
白陌的禀告打断了静赏,左卿辞不动声色的将玉饰收入袖中,出言传进。
两名阮府的管事入室行礼,“公子传召不知有何要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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