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收伏水母。朱公忽自猛省道。本院当日在河工时。
曾有个宿迁县县丞姓黄。亦是敞府人。彼时河决。刘河台百计难塞。多亏此人奇计筑完。如今不知可在否。若访得此人来应用。或可成功。扬州道道。现在只有高邮州州同姓黄名达。
是吉安人。管河甚是干练。不知是否。朱公道正是黄达。那人生得修长美髯。扬州道道正是长须。朱公道待本院行牌调来听用。遂上轿回院。各官皆散。朱公随即发牌调高邮州州同赴辕听用。且说那黄州同乃江西吉安人。母梦白獭入怀而生。生来善治水。水性之善恶。一见便知。他由吏员出身。自主簿升至州同。治高宝河堤有功。一任六年。士民保留。故未升去。一闻河院来传。随带了从人竟往泗洲来。一路无词。到了泗洲。
便在大圣寺住下。次日上院叩见。朱公见是他。便十分欢喜道。
一别数年。丰姿如旧。扬属各上司个个称赞。可贺可羡。立着待了一杯茶。部院体统。即府佐也不待茶。这也是十分重他。
朱公遂将治水之事。一一对他说了。黄达禀道。如今淮水汹涌。
与黄水合流。汪洋千里。
且牵动九道山河之水。势甚猖獗。急切难治。须求地里图一观。或原有故道可寻。或因地势高下。再行区处。朱公邀至后堂。命他坐了。门子捧过文卷。乃是黄河图淮河图盱眙等志。
一一看过。上面大青大绿画着河道并村庄店镇。皆开载明白。
查得淮黄分处。原有大堤。名为高家堰。由淮安扬家庙起直接泗州。共有五百七十里。乃宋元故道。久不修理。
遂至淹没。朱公道既有旧堤。必须修复。黄达道恐陵谷变迁。
水势汹涌。难寻故道。朱公道堤虽淹没。必有故址可寻。
筑堤之事。再无疑议。专托贵厅助理。命摆饭留食毕。黄达叩谢辞出。回寓嘿坐无言。想道这官儿好没分晓。他把这样天大的事看为儿戏。都推在我身上。正自踌躇未决。忽报泗州太爷来拜。传进帖来。上写着眷生的称呼。原来这知州也是吉安人。
平日相善。相见坐下。知州道河台特取老丈来以大事相托。想定有妙算。黄达道河台意欲于湖心建堤。隔断淮黄之水。岂非挑雪填井。以蚁负山。何得成功。着晚生奔走巡捕则可。河台竟将此事放在晚生身上。如何承应得起。知州道老丈高才。固为不难。但此公迂阔乃有此想。可笑之至。黄达道事出无奈。
敢求划船十只。久练水手二十名。容晚生亲去探视水性再处。
知州道即送过来。相别去了。一会州里拨到划船十只。二十名水手。又送下程小菜。黄达即将下程赏了众水手。小菜赏了船家。收拾下船。一齐开向湖心里来。已是申牌时候。行有三十里。只见东方月上。是夜微风徐动。月色光明。照得水天一色。
到也可爱。船到了一个涡口。黄达觉得水浅。叫水手下去探试。
两个水手脱了衣服下去。约有顿饭时。不见上来。众人等得心焦。黄达又叫两个下去。众人见先下去的不上来。便你我相推。
乱了一会。
拣了两个积年会水的下去。又不见上来。等至三更。月色沉西。也不见上来。黄达又叫人下去。众人道才两个是积年会水的。水里能走十里的。也不见上来。各人害怕。皆延挨不肯下去。黄达怒道。你们见我不是你本官。故不听我调度。
我是奉院差来。明日回过一定重处。众人见他发怒。只得又下去了两个。那些人皆唧唧哝哝的报怨。少顷又命两个下去。
正脱衣服时。只见一阵大风。只刮得:
星斗无光昏漠漠。西南忽自生羊角。中溜千层黑浪高。当头一片烘云灼。两岸飞沙月色迷。四边树倒威声恶。翻江搅海鱼龙惊。播土扬尘花木落。呼呼响若春雷吼。阵阵凶如饿虎跃。
山寺亭台也动摇。渔家舟楫难停泊。天上撼动斗牛宫。地下掀翻瓦官阁。连天涛浪与山齐。千里清淮变浑浊。
这一阵风。把一湖清水变作乌黑。十只船队吹得七零八落。
你我各不相顾。眼见得都下水去了。那黄州同也落在水里。抱住— 块大船板。虽是会水。当不得风高浪大。做不及手脚。只 得紧抱着板。任他飘荡。半浮半沉。昏昏暗暗。不知淌有多少路。忽觉得脚下有崖。睁眼看时。已打在芦洲上。把两脚登住。
一浪来又打开去了。心中着忙。用手去扯那芦苇。没有扯得紧。
又滑下去。顺着水淌。又挣到滩边。
尽力将身子一纵。坐在滩上。那浪花犹自漫顶而过。又爬到高处坐了一会。风也渐渐息了。现出月光。独自一人。怕有狼虎水怪。只得站起来。四面一望。但见天水相连。不见边岸。
身上衣服又湿。寒冷难禁。更兼腹中饥饿。正在仓皇。
忽听得远远有摇橹之声。走到高处看时。见一人摇着一只小渔船而来。看看傍岸。忽又转入别港里去。黄达高声叫道救人。那人那里理他。竟向前摇。渐渐去远。也是合当有救。
那人正摇时。忽的橹扣断了。挽住船整理。离岸约有里许。
黄达顾不得。又下水划到他船边。爬上船去。那人道你好大胆。独自一人在此何为。黄达道我是被风落水的。你不见我衣服尚湿。那人整了橹扣。摇着船穿芦苇而走。黄达偷眼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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