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叔叔,你要不肯说,”秦岭道:“我可要跪下给你磕个头了!”
卢逢笑了笑,仰起头来,环顾四周,见无人在近处,才压低声音道:“此时洛阳城中,将才奇缺,因为——”
因为洛阳近几年,大战未有,小斗几乎日日不断,难免损兵折将,加上今年为了保住长安,与西凉群寇大打出手,兵力损耗着实不小——此时洛阳虽是雪苔无忧,连战连捷,颇有一城独大之气象,然而就将才而言,这两年却是只减无增了。
“特别是十三骏,”卢逢低声道:“如今只剩下——”说到这里,闭口不语,伸出右掌,比了一个五字,又翻过手背比了个四字。
“仅剩九将?”
“不错!”卢逢低声道:“洛阳中每半年,都有一次选拔,择优者为‘骏’,骏则可升为‘驰’,而驰又可升为‘飞’,嘿嘿,以君之武才——”卢逢用鼻子长长地“嗯”了一声,道:“揽得一‘驰’之位,倒也不难。”
洛阳城有完善的骑将提拔体系,此正是秦施敢于将全家迁至洛阳的主要原因——这一点他当时与董承深谈之时,已然获知,如今闻卢逢言,更是喜形于色,信心陡增。
正说话间,忽然见到雪坡之下,转出八骑,径朝此处攀奔而来。卢逢笑容一敛,道:“是樊将军回来了!”
樊稠一身是血,脸色苍白,一营驰到近处,卢逢双臂乱摆,高声呼喝,与一众哨兵,小心翼翼,将樊稠扶下马来。樊稠身子晃了晃,闷哼数声,显然是失血颇多,卢逢一边传来队医,一边亲自将樊稠背起,大步走入东首的一个营帐之中。
秦施在旁怔怔观望,忽闻赵云惊喜道:“爹爹,你看——是文将军!”
秦施凝神一望,只见樊稠骑营之中,一个骑兵下得马来,将负在背上的一个伤者,放置于雪地之中。那伤者披头散发,铠甲残破,双目紧闭,满脸紫黑之色,正是文丑。
赵云不知文丑是生是死,不由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守在文丑身旁的骑兵见有人走近,刷刷拔剑,朝赵云怒目而视。秦施疾走数步,紧紧抓住赵云手臂,将他拉回身边。
“这位小兄弟,可须小心了,切不可走进俘虏三丈之内。”陈连走了过了,笑道:“若在此被误伤,我可向皇甫将军交不了差。”
“是,是!”秦施道:“犬子经验尚浅,不懂军中规矩。”
“那也没什么,”陈连道:“时日一久,经验自足。”
“陈兄弟,适才来的那位大将,可是樊稠?”
“正是此为‘六驰’之一的樊稠,樊将军,”陈连道:“刚才那场乱斗,他击杀了吕威璜,自己也不免受了伤。”
“果然是猛将!”秦观道:“却不知皇甫将军,何时回来?”
“那可不一定。”陈遏摇摇头,道:“只怕要擒到曹袁二人,方可回兵。”
这时卢逢从营帐之中迈步而出,大声道:“樊将军有命,将文俊馀抬进来。”两个骑兵齐声答应,将文丑抗在肩上,抬进那樊稠的营帐之中。
“陈兄,”赵云道:“洛阳军对俘虏,不会尽是杀头吧?”
“俘虏大多都是收监。不过——”陈连道:“此人乃联盟军大将,十分了得,若非吕将军出手,只怕谁也他擒不住!依我看,主公可不会轻饶了他。”
赵云闻言,心里一沉。秦施点了点头,道:“文丑被擒,颜良重伤,袁军气数已尽。”
过了好一阵,才见樊稠缓缓走出营帐,立定不动,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地吸着冷空气,忽然剧烈咳嗽,缓缓蹲下。
“爹,”秦岭低声道:“此时结识了樊将军,入城之后,又多了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自是无价之宝。秦施点了点头,缓缓移步向前,樊稠身旁四个卫兵,立刻围挡在前,不让他接近。秦施无法靠近樊稠,乃大声道:“樊将军,你负伤不轻,正该好好休息。”
樊稠对袁曹二人穷追不舍,混战中被吕威璜砍中前腰,此时伤口剧痛,苦忍了一阵,才站起身来,望着秦施,又望了望陈连。陈连忙跨前一步,道:“樊将军,这位是秦施,皇甫将军命我带他来此。”
樊稠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却也不和秦施打招呼,缓缓走了开去,站在高处,俯望西面。
夕阳消融,暮色渐起,浓云四合,一片昏暗。
为了避免夜间受袭,营地中既不用苔子生火,亦不挂萤灯,漆黑一片中,唯有靠雪地中泛起的隐隐白光,方能看清脚下之地。
自樊稠归来,营地里一片沉寂,秦家被安置在一个营帐中,众人虽悬着一颗心,却始终熬不过疲惫,未几均酣然入眠,唯赵云睡意全无,闭目静坐,凝神听着营帐之外的声响。
到了夜深之时,忽闻雪丘之下,蹄声隐隐,营地中脚步纷纷响起,有人轻声道“将军回来了”。赵云闻声,心中一凛,此时半睡半醒的秦施,也骤然张目,直身坐起。
过了一阵,只闻一营骑兵蹄声密密,如雨震皮鼓;另一营落蹄清亮,似珠落铜锣。秦施单单听着蹄声,便知这两营中骑将,通马之力,所差甚远。
“爹,”赵云低声道:“吕布来了。”
秦施站起身来,拍了拍赵云的肩膀,道:“随我来。”走出营帐,一股冰风,扑面而来,父子二人不由打了个冷颤。此时星月清朗,夜幕之下,数十骑聚立于营地之央。西面的高坡上,樊稠正与和另外两位将领,正低声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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