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是又下了大雪。
宋寒枝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攻城本就不利,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正属一年里最难捱的日子,顾止淮为什么在这里攻城近一个月,也不愿回江北养精蓄锐一阵子?
她不知道顾止淮突然从江北起兵,南下攻城,其中有没有自己的一点影响。她只知道,攻城不利,而且楚秉文之前同她讲过,他最是希望顾止淮攻城。
楚秉文说,攻城一事,楚都完全耗得起,顾止淮却不一定。他很乐于看见有朝一日,顾止淮这边弹尽粮绝,士气萎靡。
一旦士气低下,楚秉文反扑过来,胜算也会大很多。
宋寒枝有些担心。
思前想去,朦胧中她闭眼小睡了一会儿。帘帐掀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她皱眉,醒了过来。
赵成言进来了,他问,“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宋寒枝在调养身子,外面又冷,青天白日的她自然是要睡觉了。她摇头,“没,你进来坐会儿。”
赵成言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这是江修齐的骨灰,我给你送过来。”
她掀开被子,说:“放在我床头吧,我在它就在。”
赵成言递过去,宋寒枝接下,手心一阵恶寒。看起来,赵成言似乎带着这骨灰,在外间踯躅了许久。
“你打算把他埋到哪里?”赵成言问。
“不知道。”
她把盒子端端正正放在床头,又抬手上去,慢慢化掉盒子里的寒气。
“江修齐的家,在楚都?”
宋寒枝看他,“是在楚都。他原本也是楚都里一个浑天浑地的小少爷,后来家里生了变故,就被送到了影门。”
“那他的家人……”
“都死了,就江修齐一个人活着。说他是孤家寡人,一点也不过分。”宋寒枝转头,看着那箱子,又摇摇头。
“但是我不想把他留在楚都。”
“他自己也恨过去恨得要死,恨楚都是一滩泥潭,地下埋着数不清的死人,四处令人作呕。”
赵成言安静了一会儿,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宋寒枝,我们商量个事情。”
她问:“什么事情?”
“你相不相信我?”
宋寒枝:“你有话直说。”
“好。你去过参海没有?”
“参海?”
赵成言点头,“就是参海。”
她单知道南中在极南的地方,参海还在南中的下面,路途迢迢,她听都没怎么听说过。
“参海那里,人多吗?”
“不多。而且,我去过。”
赵成言继续说,“那里没多少人,沿海一带靠海吃海,几乎全靠捕鱼为生。我是前两年去的那里,当时我见那边安安静静的,就置办了一套院子,如今算来,也搁置好几年了。”
宋寒枝想起他问的话,有些怀疑,“难不成,你想把江修齐,埋到参海那边?”
“那边官府无权,几乎无人管辖,江修齐埋到那边,最是安全。”赵成言顿了顿,“而且,也最是寂静。”
“那边只有风声,浪声,一年四季阳光普照,是个极美的地方。”
宋寒枝不说话。
“你若是相信我,我就把江修齐的骨灰带过去,找个好地方埋了。”
宋寒枝看他,“赵成言,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江修齐的骨灰,是他在世上最后留着的东西。我一定要亲眼见着他下葬,才肯放心的。”
赵成言:“那你可以随我一起去。江修齐活了一辈子,尸骨未寒,他才不会甘心就待在这个木盒子里,天寒地冻,无处安身。”
生前辗转,死后,定要入土为安。
宋寒枝抚上额头,她说,“那好,我考虑考虑。”
赵成言说:“我不能在这里待久了,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就要回去。”
“嗯。”
他好像也没了闲谈的心情,当下就告了辞。宋寒枝见赵成言走了,方把床头的小盒子拿过来,盛在怀里。
她叹了气,“江修齐,你说说,我该不该把你带过去?”
“你也没和我说过你喜欢哪里,现在我替你拿了主意,你可不要怪我。”
宋寒枝顿了顿,她伸手,沿着盒子的边缘,慢慢抚着。
“你放心,我会亲眼看着你寻个好地方安歇的。你以后只管安安稳稳,我就时常来看你。”
顾止淮今日又攻了一次城,结局和以往一样,战况在暮色的大雪里卸下攻势。他出城去看路线,带着军队查岗,到了深夜时分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宋寒枝左手抱着江修齐的骨灰,合上褥子,正浅浅地睡着。
她一听见声音,立即醒了。
顾止淮问,“今天可还睡得好?”
“不好不坏。”她拉过顾止淮,男人的手在外面冻得冷硬,她便拿了手炉,环在他手里。
“顾止淮,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男人看着她,说:“你先等等。”
他抽回了手,命人打热水进来,在外间洗了澡,又换上了白稠中衣,方过来掀开褥子,躺在她身侧。
“你说。”
宋寒枝看着他,有些疑惑,和我讲个话,你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
“每当你说起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又要讲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得准备一下。”
顾止淮就是这样,他那双眼睛只需看你一眼,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干什么。宋寒枝每每在他面前说话,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揭开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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