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声悠远的钟鸣将魏不二从散乱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已在不知不觉中行到了另一个院子。
院子的朱红大门极是惹眼,门梁上有个牌匾,写着“合规院”三个字。
左侧门柱有上联:“宏明所在显风光”。
右侧门柱是下联:“细微之处见精神”。
字正方圆,严合法度,显出院主人十分讲究。
按云隐宗先祖传下来的规矩,每一个修为突破地桥境的修士,都有资格分到一处单独院落,开门立户,收纳徒弟。
时至今日,云隐宗内,已设下七处分院。
另外,宗内还有执法、传功二位长老因职位身份,不便开门收徒,加起来一共便是九个地桥境修士。
这座合规院的主人,正是先前带魏不二来到云隐宗的顾乃春。
魏不二忍不住眉头一皱。
按宗内分管扫院的管事分配,他专门负责打扫各座分院。
可这合规院,算是云隐宗内,他最不愿意去的地方。
但昨日扫院管事忽然来找魏不二,说有人告他偷懒耍滑,五日未曾去清扫合规院。
故而,他今日三更起床,第一个便去将合规院清扫了干净,免得遇上令自己尴尬的那人。
此刻,他却又在无意之中行到了合规院门口,不由地吃了一惊。
正要转身离开,却已然迟了,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他:“咦?魏不二,多日不见了。”
不二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只见院中走出两个青衫男子。
便拱手行礼道:“见过二位仙师。”
其中一位样貌殊为英俊的男子微笑回道:“你又见外了。”
说着,面上转为关切的神色:“不二,听说你去寻杜师叔的门路了,可有什么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魏不二苦笑:“只凭我的资质,连杜师叔一面也未曾得见。”
那英俊青年叹了一声,说了些宽慰他的话,什么大道万千,总会有机会的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便是修不成道法,也可以争一争本宗的俗世掌管。
不二只当耳旁风听了。
那英俊青年说罢宽慰的话,忽而嘴角一弯,打趣道:“你今日还要来寻婉儿么?是否需我与她知会一声。”
魏不二神色一黯:“不必了,你也别告诉她我来过。”
那英俊青年正要说什么,身旁另一位男子忽然没了耐心:“贾师弟,你跟一个杂役有什么好说的?你我今日好不容易排到掌门师叔的授课道场,若是因为迟到误过,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那英俊青年抱歉地笑了笑,冲着魏不二一拱手转身离去了。
魏不二瞧着他的背影远去,心中好不失落。
这英俊男子名叫贾海子,与自己同是长乐村惨案的幸存者。
只不过,他现在已是顾乃春门下的得意高徒了。
说起来,顾乃春虽是云隐宗两大长老之一,修为法力自是高深,本该在宗里有好大的风光。
可惜合规院在其带领之下,却不大景气。
只因他门下弟子不少,却无一争气,不论宗内大比,还是宗外行事,向来拿不出半个可堪的。
宗里的师兄弟,宗外的道友,都是明着暗着嬉笑他,叫他好不光彩。
顾乃春自认教徒弟的本领不差,只怪门下的弟子资质顽劣驽钝。
于是,他下了好大功夫,四处寻选修行的好苗子,只是三条腿的蛤蟆好找,叫他中意的弟子难逢,一直未能有所收获。
不过,这不堪回首的过往,皆在三年前改变了。
三年前,他测探了贾海子的修道资质,发现他不仅经脉畅通无阻,下丹田之中的镇海兽还是大名鼎鼎的无影鞭蛇。
更另其叫绝的是,他命中神魂也恰是罕见的五步蛇魂,两相一证,无比契合,大道之途光明一片,算是云隐宗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
顾乃春万没想到,在这等穷乡僻壤,竟白捡一般寻着了贾海子,自然大喜过望,当即收作亲授徒弟。
如今三年过去了,贾海子果然进步神速,不负所望。
入宗一年,便打通了内海之门,迈入开门境。
又接连两次在宗内开门境弟子大比之中闯进了三十二强,成了立宗五百年来独一份,当真出尽了风头。
顾乃春逢人便打招呼,三句不出便要谈谈大比,五句不过就要讲讲徒弟,话里话外都是扬眉吐气的精神。
不过,只听说贾海子至今还未正式拜在顾乃春门下,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魏不二收回了思绪,瞧了瞧合规院的牌匾,想两人一同入宗,前途却是天地之别。
说不定数十载后,自己化为一缕黄土,贾海子却大道平坦,长寿千载。
这些糟心事不说倒也罢了。
最让魏不二苦闷的是,与他从小青梅竹马的那位姑娘,入宗以后竟也与自己越来越疏远了。
那姑娘名叫婉儿,三年前与贾海子,一同拜在了顾乃春门下。
她原本与魏不二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入宗头两年,不二还时常去找她说话谈心。
婉儿也曾耐心地开导他,叫他万不可轻言放弃。
但如今魏不二年至十九,内海之门仍未打开,连修道的资格也没有,婉儿终于对他不抱希望了。
这半年以来,魏不二再去寻她,却是总以修行业重为由回避。
初始,两人十次相约,还能见个五六次。
到后来,一次也不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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