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归城当日便落了雪,片片雪花在北风中飞舞,如鹅毛亦如南国的柳絮。
然而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黑旗军将士却没有想往常那般喝酒吃肉,好生放纵一番,而是陆续离了城外的大营,集聚了在玉门关东南角上那座极其破旧的牢房前。
主帅尚未回府,这些黑旗军便能离营,来的自然是上的了台面的人物,都是些归降部族的首领头目,人数不多,但仍把那小牢房的牢门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早些时候那声从牢房内传出的咳嗽,恐怕现在这牢房早已被这些草原汉子给拆了。
牢房外人山人海,牢头和狱卒自然甚是惊慌,躲在那黑旗军主簿的监牢内,透过那扇小窗望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
“管大人,您可不能让这些人冲进来啊,要不然这上头询问下来我也不好交代啊。”牙叔是过来人,见过些大场面,向那主簿强作镇定地说到,但话一脱口还是用上了颤音,尴尬地向窗外又瞄了几眼。
“这群小兔崽子,还是知道深浅的,你们俩不必担心。”管夷吾靠墙坐着,声音略带笑意:“更何况这种时候,他们未必不会生出其它的心思。”
“啊,这,这可如何是好。”牙叔张大了嘴,脸上的愁苦又多了几分。
“这又何妨,他们生出再多的心思又能奈我何”管夷吾脸上笑容依旧,说道:“难不成我还能指望这些人把我从这牢内劫出去不可。”
牙叔望着管夷吾脸上那莫名的笑意,心道这牢外的一干人等不就是来逼宫的么,你连他们都不指望还能指望谁。想到此处只道自己这些日子的花销都打了水漂,脸上阴晴不定满是黯然。
正在这时,牢外却静了下来,闹哄哄的人群静了下来,林间的鸟鸣静了下来,就连落雪都没了声息。
“沙沙沙”有人在雪地上行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人群分开,那人提着酒壶,戴着斗笠,缓缓行至监牢门口,说道:“今天我请客喝酒,麻烦诸位都让让。”
来的是陆先生,在他出场时,众人就为他让出了条道路,而他仍让人让开,自然是觉得这些闲人挡了视线,碍了雪景。
众人不明所以,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如何是好,那牢房内的主簿却发了话:“见好就收,小兔崽子们都散了吧。”
一句话,声音虽轻,却似军令,围在囚牢外的黑旗军开始缓缓退去。
陆先生扶了扶有些倾斜的斗笠,回头向身后喊道:“兀那小子,还不快点跟上,还想不想喝酒了?”
话音刚落,那落满白雪的林子里又传来了一阵嘈杂,只见一个年轻人牵着头驴走了出来。
“陆先生,你可走慢些,我本就追不上你,还不认道,险些跟丢了。”李决牵着黑驴,黑驴拉着一车酒坛,雪落在二者身上,散作阵阵热气。
“你不是跟上了么”陆先生丝毫没有在意李决这几句话中透出的怨气,指着牢房说道:“我的那位老朋友在这儿,今天咱就在这里喝酒。”
李决自幼长在草原,不知监牢为何物,但还是从那残破的大门和锈蚀的铁窗上察觉此处并非善地,去车上取酒坛的动作有些犹豫,陆先生却毫不在意,上前一步,吱呀一声推开大门,一振衣衫迈步进去。
监牢过道的灯光有些暗,这使得用木板拦起的牢房看上去更加狭窄,陆先生在前面走,李决在后面跟,没有说话,只有脚掌踏在旧地砖上的声音。
陆先生走的很快,似乎早就知道关押那主簿牢房的位置,待看见了那个盘坐在墙壁角落处的人,便停下了脚步,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没想道几日不见,你竟然混成了这副摸样。”陆先生上下打量着那位姓管的主簿,率先开了口:“为什么?”
“家中有老母,不忍弃,守城的小将军太年轻,我怕死,所以便被关在了这里。”
管夷吾的回答很普通,一如他的外貌与谈吐,然而听在旁人耳中却有些难以接受,那牢头和狱卒听他如此解释,不由得轻叹一声。
“两位是不是也想坐下,凑碗水酒。”一声轻叹成功吸引了陆先生的注意。
“两位大人聊天,我们应当回避。”听闻此言,牙叔转过神来,明白眼前这位就是自己盼了多日能把那主簿从这牢里捞出去的大人物,急忙换了副嘴脸,一脸讪笑地带着那年轻狱卒退出了牢房,不一会儿又搬进张矮案一盏烛台。
“这牢头有些油滑,有些机灵。”看着牙叔那硕大的屁股一点点消失在过道的尽头,由衷地赞叹道。
“将军是什么意思?”管夷吾头也不抬,从李决手中夺过酒坛,先给自己满上一杯,又给陆先生填上一盏,然后把酒坛塞回了李决怀中。
“将军的意思是你该对你的统领尊敬些。”
“哦?”管夷吾挑眉的样子很自然也很突然:“将军终于下决心把那个位置给送出去了?”
随即扫了李决一眼接着说道:“就这小子,将军把他推出来是想让他去送死么,还是说将军看黑旗军的那些头人都不耐烦了想找个由头把他们都除掉?”
“将军的想法莫测高深,谁又能说的清楚?”
“你确定,你我谈论的是同一个人么,就他那傻大黑粗的摸样,如何谈得上莫测高深。”说罢,管夷吾举起酒碗,在他眼前微微一晃算是敬酒,然后一饮而尽。
陆先生抬起酒碗,笑了起来,连带着手也抖了起来,而酒碗中的酒却没有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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