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寻不到他的人,又怎会是将他逐出玉牒这样简单?
不过也好,顾景目光越过沈长清,吐出一口气。
他害了那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害了那么多白骨无缘回乡,合该让他死后成为孤魂野鬼,无处可依。
生无家族,死无归处。
日后鬼门大开,他也寻不到一人为他烧纸祭奠,引他归家。
这是他应得的罪。
一旁的沈长清默默记下顾景神情,准备给白佑澜打小报告。
顺便指点一下将来的安慰方向。
“王爷果真料事如神,”沈长清心里为一会的小报告写着腹稿,“那苏敛安提出时太子震怒,险些要派人直接杀了他。亏得让人劝住,正准备问王爷的意见。”
“他年纪大了,就这样吧。”顾景轻笑一声,“没有他当年的开解教导,哪里有如今的顾景?就这样吧,我也不欠他什么了,也不欠南夏什么了。”
再造之恩没齿难忘,顾景谨记在心。可这两个月来的生死徘徊,也并非轻易能去。
他用一条命,和八年的辛劳不倦,还母妃的生育之恩,及苏敛安的教导之谊,换余生时光。
从此山高海阔,南夏的是是非非,与顾景再无瓜葛。
若尚有异议,且地府论恩仇。
“不过听沈大人的意思是,”顾景抿抿嘴,颇为紧张地开口,“一会会给佑澜寄信?”
“是的,王爷有什么话要寄过去么?”沈长清临时停下腹中的笔,准备好好听着。
“没有,”顾景不自在地动动脖子,“就是能不能,别把我醒了的事告诉他。”
沈长清不是许幸言更不是白佑澜,一下就听出了顾景的话外之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景一眼:“王爷有求,这是自然。不过平白瞒太子一事定是不好,不如王爷和我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顾景顶着红耳朵问。
“我帮王爷瞒太子一事,也为太子瞒王爷一事如何?”沈长清眉眼上挑,小算盘打得飞起。
这波赚了。
顾景看着沈长清别有图谋的脸,迟疑地说:“行。”
这波好像要亏。
第84章
夕阳滑落,守城的官兵打个哈欠,正要将木桥拉起。忽见天地交接晚日沉没处一道烟尘浩荡,惊起归巢鸟雀无数。官兵手下动作放缓,想起来似乎明日出征的皇子们便应回京了。
可要是快马加鞭,也能和眼前这群人对上。
官兵不敢怠慢,急急请示驻守的官员。官员穿上盔甲登上城楼,皱着眉看赶来的一群人:“等等。”
于是铁链又松了下去,木桥砰得砸在护城河的岸上。
当最后一点太阳沉下地面,饱经风尘的一队人才赶到木桥前。一人勒马急停,怀里揣着信物匆匆赶上城楼。剩下的人拉紧缰绳,生生压下一截速度。虽说现在宵禁时间,但是除了特殊情况外,城内一概不许跑马,便是太子爷,也不能坏了这规矩。
白佑澜掀下脸上防风阻沙的兜帽,踏着映在青石地面上的余晖,往皇宫方向走去。
依东辰帝命,白佑瀛早早地回京陈述战况,而他直到如今才能返京。
攥着缰绳的手青筋突出,白佑澜没心情回府沐浴再去见东辰帝。什么恭敬不恭敬,都是虚的。
皇宫。
对于他提前回来这件事,东辰帝似乎没有意外,他高高地坐在椅子上,听着白佑澜将所有事情一一阐述。
“好了,”东辰帝挥退所有太监宫女,平心静气地看着自己的四儿子,“你都说完了。也该朕说说了。”
“父皇请讲。”白佑澜一拱手,乖顺地立在殿下。反正他也没想走。
“两个多月前,太子府来了个重病号,身份似乎颇为重要。为了医治这个人,太医院的江国手都出诊了。”东辰帝不急不缓,认真观察白佑澜的脸色,“那人,是顾景吧。”
可惜的是,他没能从白佑澜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是。”白佑澜仰起头,跟东辰帝对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东辰帝。
因为瞒不住。
顾景的伤太重了,不可能偷偷摸摸藏在府里就能治好,只能大张旗鼓。
“你违抗皇命,停在白蘋不肯前进半步,也是为了他?”东辰帝眯起眼,语调依旧平缓。
“是。”干干脆脆,没有丝毫犹豫。
“朕一开始以为,你结交顾景,是想为将来做打算。”东辰帝得了白佑澜意料之中的回答,甚至露出一个慈祥的笑脸,“后来顾景回去前的那段时间,朕以为你将他当成一时玩物,寻欢作乐。”
“倒是没想到,”东辰帝脸上笑意更浓,“皇家还是出了个情种。”
早知道当初顾景在东辰时,就应该杀了他。
皇帝,不能被情所迷。
白佑澜没漏看东辰帝笑脸下浓浓的杀意,他也冲自己的父皇笑了一笑:“父皇,儿臣听说,西华的安王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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