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灯火通明,照亮了扬州城中蜿蜒曲折的小巷,许受了主城长安的影响,在上元节前后三日,没有‘宵禁’一词的存在,而嫁人远去的妇人也可获得准许回到娘家,与从前的亲人朋友一起度过上元。
文妧踱步向前缓缓行近,眼前的灯火也逐渐通透起来,扬州集市中渐渐往来三四人群说笑着走过,不时有儿童会随意抓着路旁的人,绕上一圈躲避追逐自己的同伴,一旁的流影也不知在何时跟上了自己行进的步伐,却未曾打扰。
路边适时摆起了一些小摊,小贩们吆喝着来往的客人前来,路边却有那么一个少年人,腰间虽别着贵重的饰物,却在地上随意铺了一层薄布后举着手中的小灯笼,一副为难的模样,半响他又似发现了什么,将手中灯笼暂且放至一旁,从后边的包裹中陆续拿出折好的五六个灯笼一一点燃后依次放在地上,随后将之前放至一旁的灯笼点燃,放在了之前灯笼的中间,他满意的拍了拍手,在灯光的照耀下,脸上露出了一副幸福的模样。
注视了所有过程的文妧,不禁提步上前,蹲在了少年摆灯笼的面前,仔细的打量起来小贩之前一直上心的那盏灯笼,仔细看上去正是一个小型的转鹭灯,上面覆了些清冷的白梅笔墨,里面的皮影不时的转动着,文妧就这样看着,脑海中却一闪而过那盏每年节时才能拿出的白梅印纹笔墨宫灯。
少年一直静着,直到看见对面这位长得好看的秀气公子似是回过神来,他淡笑着问“公子可是喜欢这盏灯?”
“喜欢。”说着文妧举起了手中拿着的转鹭灯用手抚过上边的白梅笔墨“我兄长手笔很好,那时候家里有人做了一盏转鹭灯,四周却只用了贵重的白纸糊上,我见了不开心,他便在上面画了如这一般的白梅。”文妧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只可惜家里管得严每年只能过节拿出来走走,你的笔法和我兄长很相似,这盏灯和我那盏也很像。”
“今日可是元宵,公子怎的没将你那盏带出来?”少年问道
文妧手中拿着的灯盏低垂“有一年被一个讨厌我的姐姐烧了。”
少年翘嘴一阵唏嘘“真是可惜了,不过公子怎么不叫你兄长再画一个给你呢?”
文妧侧头,正对着一樽暗红的灯盏,神色间无尽的落寞“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少年啧了一声,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同往常一般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那这便送给公子吧。”
文妧看向少年“还是我买下来吧。”
少年摇摇头“不用不用,我也不是卖这些灯的,反正今日我来这里是想要送给我一个许久未见的妹妹的,多年前她随同我伯母离开时约好了今年回来,小时候她最喜欢这些灯,我就想做好这些灯在这里等她,给她一个惊喜。”
“那这灯我更不能……”
少年连忙回道“无妨无妨,她只是喜欢这些明亮的东西,即便给了她她也不明白这上面画着的花样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倒不如成全了公子呢,况且这不是还有这么多灯盏吗?”
文妧看了看地上剩下的灯盏,向着少年露出了一个笑容,正当她想要道谢时,左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百姓们的骚动,那骚动声越来越近,文妧定眼一瞧正看着一个人驾着马匹不顾路边的人群一路行来,文妧与流影一个对视后,流影立马上前左手拉过那位少年人,右手纹丝不动的拖过少年人摆放在地上的灯盏,文妧见到,松了一口气便要向后退去,避开马蹄,却在要退去的一瞬被前方忙着躲避的百姓一撞重心不稳就向身后倒去。
那马蹄愈发的近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文妧心中一惊,对面的流影连忙丢开少年迅速上前,却还是没能赶上。
正是生死一瞬间文妧手腕处忽然一紧便被人用力拽起,拉到了路的一旁,堪堪躲过了那快速踏过的马蹄。
文妧刚从鬼门关中走过一遭,正听见头顶处那男子一声嘲讽“真不愧是宫中的加急快马,不止马快,人性也快。”
文妧按下心中的恐惧,不适的动了动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这才朝方才救下自己的人看去,男子一身淡薄的白袍,袖间绣着一枝枝艳红色的梅,文妧的目光停留在了男子的脸颊上,一时竟呆愣在原地。
缘分的到来总是那么触不可及,文妧看着眼前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若是没有记错,男子身上这淡淡的冷梅香,便是多日前在江北见着的那位公子,也是这个人,亲口告诉自己,他叫做钰臣。
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千秋殿之中,那是两人初遇的地方。
冷风拂过,是自己出口询问“你似乎很喜欢我的转鹭灯?”
钰臣缓缓点头“表面的白梅印纹笔墨我很喜欢。”
那时候自己还是当朝的献阳公主,而他乃是护国公府的少公子:“真巧,比上里边的内容我也很面上的这层,可惜这转鹭灯每年只有庆典才能拿出来,不过这些灯上的印纹可都是兄长亲手绘制的。”
是钰臣惊艳的眼光却又在一瞬恢复平静“是了,献王爷的笔墨一向都是最好的……”
又是一次冷风拂过,下意识文妧看向了躺在路中方才从少年手中得到的那盏转鹭灯,钰臣顺着文妧的眼光,也朝灯盏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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