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生安睡的姿态一如他一丝不苟的做派一样,仰面平躺,十指相叠置于小腹之上,能一觉无梦到天亮。
然而这次不知是时间差还没有彻底地调整回来,还是贺鸿梧的床太小,不足以让他舒展手脚,这一夜居然恶梦连连,似乎被一条凶猛的蟒蛇死死地缠绕着胸口,起初只是贴身紧缠着,后来缠得越来越紧了,令他呼吸艰塞,要逃离这样的困窘之境,无奈一双腿像被灌了千万斤重的铅块一样,沉重得挪动不了半分。
等他终于从恶梦中睁开眼睛,额上凉凉的,竟然已经布满了一层薄汗,本能地想要擦去额头上的汗渍,手却被一重物压着,他这才发觉窒闷的缘由是胸口横着一条粗壮的胳膊,呈搂揽姿势,将他环抱于温暖的怀里。
聂长生模糊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耳旁传来浅浅的熟悉的呼吸,拂在微微发痒的耳鬓上,他偏了偏头,借着窗外泛起的微弱晨光,赫然看到庄凌霄沉睡的脸庞放大在眼前。
心跳急促的旋律告诉他,这一刻真真切切的存在于现实,绝非什么梦境!庄凌霄就躺在自己的身旁,也不知道他的睡梦里出现了什么令他火大的事情,或者受什么忧心的事儿困扰,睡着的庄凌霄眉心微蹙起来,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嘴唇,似是憋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是谁让他这般的不称心如意。
吸了口气,聂长生刚拿开横搁在胸口的臂膀,没料到反主为客,掌心落入那只宽大的手掌里,庄凌霄喑哑迷糊的声音贴在耳旁里,像低喃,又像细语:“别动,让我再睡一会儿。”显然刚刚被聂长生的动作惊醒,只是鲜少的不见发怒,嗓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聂长生记得庄凌霄有很重的起床气,一起同居时,一个同研究小组的成员因为学术上的事情想请教庄凌霄,刚好这家伙正在睡午觉,睡觉被砸了不说,去到研究室里,还把那个干扰他清梦的人狠狠揍了一顿,打得那人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
就是这么暴力,这么凶狠的庄凌霄,这一刻却只贴紧着他,说了一声“让我再睡一会儿”。
心还是不争气地捣鼓起来了,聂长生苦笑着,如果是入了梦,被这人紧紧缠着,他或许因为身体的无知无觉可以睡得安稳,可现在清醒着,清清纯纯地感受到了一侧的人的体温正源源不绝地传给自己,聂长生浑身烫热,南方十二月份下旬了的早晨,室内没有暖气,没有空气,冷意肆意地散发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偏偏这张小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个男人的体温炽热如夏。
“你怎么会在这儿的?”聂长生果然一动不动,留以主卧室与他,庄凌霄偏偏跑来小床跟他挤在一起。贺鸿梧的小床本来勉强只容纳得下他的身躯,如今再挤上一个大男人,哪还有转身的空间?
“因为你在这里啊。”庄凌霄黏糊着嗓音嘟囔了一句,又陷入了混沌的睡梦里去了。
聂长生几疑在梦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细不可闻地打着颤栗,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欢腾,没有人可以在神智迷糊的时候撒谎,庄凌霄也不可以,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因为自己在,所以他就会无条件的伴随于左右!
昨天的接机,也是庄凌霄刻意为之的吧?站在候机室的大理石石柱上,说着“送一个客户到机场”的谎话,却原来他真的特意等在那里,只因自己从那里经过。
噙着一丝笑意,聂长生再无睡意,抬眼望向窗外,初冬的清晨还裹藏在灰色的世界里,占了上风的寒意卯足了劲儿将冷意撒布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早起的人们总会制造一些动静,好让初冬不显得那么清净,聂长生素来不被喧嚣杂音干扰,而此刻却厌烦起室外的闹腾——所幸身旁的庄凌霄呼吸悠长,睡得正沉,只是那条手臂已经呈霸道的姿势揽住他。
早餐做好时,庄凌霄还在熟睡,聂长生留了字条便回医院了。向导师卞教授汇报了在美国的合研情况,卞教授点头微笑,显然是很满意他的表现,又问了他一些出差的情况,最后才向聂长生小小地抱怨一下,昨晚的那份文件太重要了,不应该叫外人送来,别人都没有他的这个关门弟子这么负责,文件要是丢失了可怎么办?
向卞教授道歉了之后,回到了独立的办公室里,聂长生还没扎入桌子上成堆的病例中,就又被请入了会议室里商议与美国的合研方案了。其实合研项目并不复杂,如果有足够资金就可以正式启动,向外宣布开始了,美国那方对项目很感兴趣,唯独没有承诺具体的资金事宜,似有借用资金要挟获得更多股权的嫌疑。
如此埋头工作,也不知否决了多少项方案,修了多少项计划,直至尝了一口凉了的咖啡时,聂长生才惊觉时间的飞逝如此之快!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心底没有由来地惦念着庄凌霄这个时间会在干着什么,他应该早就离开了公寓了吧?在公司里发号施令?还是跟哪个合作商觥筹交错……
思绪未定时,主持合研的组长是位和善的老主任,见连聂长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恍惚之色,显然向来认真执着的聂长生也分了心,老主任也不好再继续话题研讨,挥挥手散去了会议。
聂长生微微松了口气,他揉了揉眉心,强打起了精神,夹着一大叠文件大步走出会议室,迎面走来了两位拉闲话的女医师,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医生问道:“这是我从张主任手里讨来的治疗失眠方法,你拿去全部试用一下,保管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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