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那么直……真不适合在这天宫里活下去,他只有死了,祝傥自有别的法子再将他元神找回来,重聚个散仙也罢,他不愿成仙了也可,总之到底要怎样随他开心就好,他还要再见着他。
他知道的,那个人啊,不真吃一次亏,不真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就醒悟不过来他自己当初是有多愚蠢,还反嫌他奸诈。
蠢货。
真不知你那北烛帝君是怎么当上去的,是不是天生下来便是续了上任直系的地位?!
也是……又不是像自己这等『邪佞之人』,靠着见不得光彩的手段争上去了。
可你也不看看,我若真是不学无术,真若一点实力都没有,若真只是靠着拍马屁靠四处谄媚巴结,我还真能平步青云,得着天帝半分重用?!
『幽季……只是你太不会做仙。』
『话说三分留七分方是你帝君本色,可你偏偏直率的恨不得让人夹断你舌头。』
『你只觉得你座下那几位仙君死的冤枉,可你就不仔细想想,这一局局细细盘算下来,背后是谁想翻了你吗?』
真是愚昧,不知收敛便罢,偏把本色更重一重。
他那个人,真若能改了性子,祝傥是求之不得,可眼见着他到了浊灭池边都不改本色分毫,他就知道,已无望了。
若真能看到幽季改了性子,他祝傥甘愿将人头亲自奉上,让他当球踢去。
……
这些事想来历历在目,件件珍贵。
也是,得他一望多不容易,好不容易望着了,多半还是因各执己见意见相左的时候多。
祝傥也不知自己昨夜怎么了,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等情爱欢愉之事,却好似同这具身体相熟百年,甚至,一遍遍不肯放手的轻轻抚摸时,祝傥都不知自己心内流过的那种激动是甚么。
自认这么多年六情皆抛七欲尽舍,却不知缘何,轻而易举的就被下界区区一只邪崇之物撩动了起来,还这么……这么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是脑子再能控制了身体,而是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呐喊,恍如那平原炸烟花,一瞬间透身透心的敞亮,释放的也尽然——这一次一定要抱紧了,再也再也不松手了。
当年浊灭池旁,他眼睁睁观他行刑,后用职务之便,再加之各种手段用尽,方才瞒天过海,将他那根仙骨偷留了下来。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死的。
先前天帝问他,『若我让北烛灭了如何?』
『灭的好。』
他恭敬的答,秉了十乘十的真意。
不为别的,祝傥真是太希望他幽季快点死了。他那么正值的仙,不适合活在这尔虞我诈的天宫里。
比起让别人弄死他,还不如让自己弄死他。
毕竟,只有自己办事,自己才更能放心。
再说了……幽季的事,他也定不会假手他人。
只有自己弄死了『北烛帝君』,才有可能让他幽季活下来。
本是做了他法,以为能暗渡陈仓,算盘打得天衣无缝,甚至想着……幽季那一次再转醒后,是否就会对自己笑一笑了呢?知道自己一片实心实意……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那么讨厌自己了。
真是,都不知道他讨厌自己甚么,天帝的好几个女儿都吵吵着要嫁给自己,除了自己行事手法有点果断之外,到底哪里还招他讨厌了?
不瞧瞧你自己脊梁骨是天生朝后长的,活的那么高洁,你不累吗?
可他祝傥也真未想到,幽季胜过天帝的一身法力,竟没能撑得过去。
可算是失策?
不不不,对他祝傥来说,已不是失策,而是痛失所爱。
连避讳都来不及一般的疯奔去幽冥界,坐上的冥主笑意幽幽,「仙君来找人?」
「北烛。」
「庙小,」他惨白的手持着朱笔轻轻一挥,一张划了鲜艳红叉的纸笺便自眼前飘摇而过,「我这收不起。」
祝傥气的牙根痒痒,他幽季不是法力无边么,只不过脱了一层仙骨去而已,难道连个魂魄都保不住?!
可祝傥却连那雪白的纸笺翻一下都不敢,只眼睁睁瞧着那朱红泅透了纸背,隐约可见的一个熟悉名字,便当先窒了满腔。
自那之后,祝傥大病一场,尔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请辞,仙君他做不来了,法力因那一病复原时损耗太多,只愿回归本职,做个平妖法师,下界去平平妖吧。
苏管当时笑他,「你还是想去找他。」
「他不可能死。」
苏管收了笑,眼神中流露出点真挚的哀切来,「你们呐……」
「他反正又不领我的情……这般,这般也好……」
後来已不知是几百年过,那年又是幽季的祭日,苏管在家遥祝了三香未及插好,便见一人裹了满身风雪就闯了进来,还以为是甚么又要来抢丹药的妖物,吓得他差点就喊护法来了。
「苏管,你当初说的那药……还有吗?」
「哪,哪个?」
保仙躯不灭元神不散的药明面上说真就只有一颗,那颗进献给了玉帝是理所当然,其实还有另外一颗,这颗当初被祝傥威逼利诱的扣了下去,也不上报。
反正事发了是他顶着,抽皮扒骨的也是他祝傥,跟自己这个只会炼药的小屁仙半点关系都没有,祝傥这人虽狡诈,但是绝不会做了出卖朋友的事,当然,前提你得是他朋友。
苏管相信,整个天界放眼望去,就他苏管和幽季会是祝傥内心所认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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