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西门吹雪。”
话音一落,邱纯音双眉叠起,似有诧异、惊疑、顿悟的神色从面上依次闪过,那眼底深处隐隐有什么在翻涌着,滚动着,随时都可破冰而出。
西门吹雪只是默然不语地看着他,面上波澜不显,容色淡漠得宛如一抹轻烟。
这世上有些人一直坚信剑也是能说话的。
而且他们还觉得有些话由剑来说比由人来说更令人信服。
而今天这番话在那些人看来显然已经足够清楚明白。
凡是学剑的人,是不会感觉不到剑法间如此巨大的差异的。否则,他便不配用剑。
即使这现实已经是荒诞离奇到了极点,即使没有人能够全盘接受,但看了他的剑,也该是有所领悟的。
而等西门吹雪收剑入鞘的时候,邱纯音忽然上前几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叶孤鸿!你究竟是从哪里偷学了新剑法?为了模仿西门吹雪,你……你简直丧心病狂!”
第4章 婚礼
邱纯音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没有想错。
叶孤鸿对于西门吹雪的执念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
而他被自己揭穿偷学了假剑法以后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微妙。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邱纯音,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像是一张白纸。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上连原本蕴着的寒意与杀气也一并消失了。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邱纯音便感觉到有滔天杀气风涌而来,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邱纯音抬起头,望入一双寒浸浸的眸子。
“你不配用剑。”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转身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那背影孤绝如峰,挺拔如松,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的脊背弯下去。
只要是学剑的人,就该对他的剑法有所领悟,至少也该看出这剑法并非一朝一夕便可练成,更不是什么从秘籍中偷来的速成剑法。
如果连这样的眼力都没有,那这人就根本不该学剑,也不配用剑。
邱纯音默默无言地目送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远方,只是忍不住叹息。
像叶孤鸿这样的年轻人一向有着极高的自尊心,他实在不该这样直接地揭穿他偷学剑法的事。如今叶孤鸿耻于被他揭破秘密,恼羞成怒地丢下一句话走人,只怕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双眸忽然睁大。
万一他一时不愤,气恨交加,跑去万梅山庄在婚礼上捣乱怎么办?万一他不能克制对刘四公子的嫉恨,对他动手怎么办?万一……万一,他不能压下自己的倾慕之情,对西门吹雪倾诉自己对他的感情该如何是好?
快要赶到万梅山庄的时候,西门吹雪停下了脚步,看着山庄附近的境况,他眼角余光一瞥,只见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仿佛永远都不会有人潮止息的时候。
这的确是场盛大的婚礼。
可冥冥之中,又像是有谁轻笑一声,肆意嘲笑着这场离奇古怪的荒诞闹剧。
白衣剑客抬头望天,伸手抚剑,神情肃穆,无悲无喜,仿佛不沾不染一丝烟火气息。
或许这一切光怪陆离皆是虚幻,唯有手中所执之剑,才是最为真实之物。
此间诡秘之境,若是变幻莫测难探虚实,便只有执于剑义,方能不偏正道。
西门吹雪将目光从如洗碧空收回,眉眼之间的寒烈之色渐渐退去,仿佛是因为已经决定了什么似的,朝着万梅山庄的大门走去。
锣鼓唢呐之声从身后传来,他微微转眸,瞥见一顶十六人抬着的金顶红纱大轿。
大轿落地,家丁们便赶忙铺好红毯,洒着香水,摆些铜钱招福。另有几位绝色侍女撒着花瓣。那菊花花瓣是灿若朝阳的金黄,一时之间纷纷扬扬而落,宛若漫天花雨。
一抹红影从轿中闪出,那人一出轿便迫不及待地掀起新娘的盖头,让旁人都可得见真容。那人生得俊秀,但眉角眼梢之间却天生几分女子般的妩媚气质。头上戴的凤冠粲然夺目,有点翠覆盖,金玉缀饰,海珠镶嵌,价值万金的蜀绣女式嫁衣上绣了五彩凤凰,撩人之余更有欲飞之态。
出嫁的是一个男人,却坐着属于女人的轿子,披着属于女人的凤冠,穿着属于女人的嫁衣。
不过周围人似乎都觉得这个现象很正常。
那个刘四公子也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用女子之礼对一个男人来说是种莫大的侮辱。
看他的神情,跟一个出嫁的少女没有什么两样。
在这里,不正常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在场只有他一袭白衣,寂寞长立,与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而远远看上去,刘四公子的身上满是流苏挂饰,宛若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灯笼盏。
西门吹雪默默地侧过头,看了看那些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回头看了看他,然后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了。
因着旁边人的催促,新娘不敢多停留,只站了一会儿透了透气,便又闪进轿内,送亲的队伍又再度朝着万梅山庄的正门出发,一路上敲锣打鼓唢呐喧天,真是好不热闹。
西门吹雪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只是他在看人,自然也有人在看他。
察觉到一股熟悉的脚步声之后,他朝着一边看去,眸光沉了又沉,似是荡起些许微澜。
站在不远处的是陆小凤和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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